江牧怔住了,三岁没有监护人,在尘埃区摸爬打滚是什么概念?
想吃东西只能扒垃圾堆,还要和一群饥肠辘辘的成年人竞争,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成为对方裹腹的食物。更别说那时候帮派横行,械斗火拼比比皆是。
尘埃区里变态疯子就如垃圾堆里的虫蚁蛇鼠,多如牛毛。
“等等。”江牧忽然想到一个人,“尘星,尘星店长,身为西区的慈善家,总会施以援手吧?我记得莫娜和他认识——”
“我们每个人都和他认识。”一个准备下班的同事这么说,她耸了耸肩,拿上能量饮料离开了。
江牧后方的同事也点头:“当年的事情我们也不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莫娜真正认识店长的时候是七岁那年。”
七岁…这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说起来,老板也是在那年来到西区的,就是最著名的西区大清洗。”
江牧想起积压在心底的一个问题:“为什么老板会选择莫娜作为学生?比起她,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吧。”
不仅有基因病,人还犟得一比,这根本就不是在养学生,更像在养祖宗。
“这个问题一直是公司成立以来的未解之谜,毕竟你我都知道,老板…那可是最高研究员啊,杀了多少年的异形,心硬如铁。”同事咋舌,又灌了一口能量饮料压压惊,“但是面对莫娜,就像一个溺爱孩子的普通家长一样,那双用来操作精细实验的手给莫娜做饭,啧啧啧…”
江牧虽然才刚入职,但忈非居对人对事的态度他都有目共睹,确实天壤之别。
他咕哝道:“她身上秘密真多…”
同事打断江牧:“我说这个不是要你去挖掘大小姐身上的谜团,而是想告诉你,她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尤其是打着对她好旗号趁机对她指手画脚的人。”
江牧:你在内涵我吗?
聊天聊到这也就进入了尾声,同事把最后一口能量饮料喝完,准备继续工作。
在此之前,看在客服部门难得招来的劳动力份上,他又叮嘱了江牧一句:“她是个喜欢把事情搞极端的人,比如小事化大事,生化死。你在一旁为她鼓掌就好,多夸几句,她会很开心。”
江牧:??人言否?
“说起来,为什么老板要在这小破地方开公司,总不能占着地价便宜,有把枪就能抢吧?”
同事嘶了一声:“这个也是未解之谜,毕竟从老板的知识层面来看,多少也是联大毕业的高材生,不仅有异能还有技术,妥妥的高知分子,在哪都能吃得开。”
江牧:“老板也不怎么管公司的事,都是各部门主管负责。”
“这个啊,公司是由系统在管理,老板一个科研人员哪懂这些啊,每天都在实验室。”同事摊开手。
自从进入这公司,江牧便积攒了满腹的困惑,关于老板,关于莫娜,更是关于公司本身,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回答了,就想抓着问完。
就在这时,主管走了过来,拿着一卷纸敲了敲江牧的头:“嘿,别在公司蛐蛐老板。”
…
“江牧刚才好像在找你。”
莫娜看了眼米雅:“错觉。”
“可是米雅听到了…”
“错觉。”
“哦。”
米雅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又问道:“莫娜,吃糖葫芦吗?”
莫娜偏过头,目光从米雅手里的糖葫芦上扫过,最后落到插在兔子玩偶手里的糖葫芦上:“你的异能还能吃东西?”
“嗯?”米雅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可以吗?”
她捏着玩偶的手臂摇了摇,抬头:“好像不可以。”
莫娜拿着烤串:“你已经吃了第六串糖葫芦了,不换一个?”
她没怎么和米雅相处过,准确来说,她与公司里任何同事的关系都半生不熟。
米雅吞下裹着劣质糖浆的合成水果,脆生生地说:“医生说多吃水果身体好,而且糖葫芦甜甜的好吃。”
好熟悉的话,莫娜心想老师也说过类似的,什么一天一个苹果,医生远离我。
鉴于她三天两头就要进行身体检查,莫娜觉得这不可能。
她们离开了夜市,青迟市的这个边缘小镇也不是哪里都很热闹,至少现在这段路就很安静,几乎没什么行人,路灯的光线也十分昏暗。
“再走个几百米就到汽车旅馆了。”莫娜把手中的竹签甩进扫地机器人的背篓中。
江牧:“你身上伤口严重吗?”
“没死就不算严重。”
这让人难以接话,江牧顿了一会:“你打过增效剂吧?有副作用吗?”
“谁打增效剂都会有副作用,灰度增效剂还没正式上架,我勉强算是一个检测的志愿者,你先记录一下,一会帮我给老师。”
莫娜一边回想注射增效剂时的感受,一边调取当时的身体数据。
讲着讲着便路过了一个巷子,进过巷子口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她耳中。
莫娜脚步一顿,身后的米雅疑惑地看着她,嘴里发出糖壳嘎嘣的脆响。
莫娜竖起食指,示意她不要出声。
米雅收到指令,立马停下了对糖的咀嚼,她含着水果,一手举起小小,表情严肃,用口型对玩偶兔子说:安静。
巷子很深,断断续续地传来呜咽声、打骂声和笑声,里面不止一个人,也没有刻意压音量,莫娜甚至不需要放大听觉就能辨别出他们的位置和性别。
过了一会,江牧小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莫娜:“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在打群架。”
“啊?”
江牧愣了下,很想揪着莫娜问:到底是谁打谁别说得那么含糊!
义眼在黑暗中自动调整为夜视模式,莫娜上前一步,走进巷子中,透过黑暗的环境看见了里边的情况——
有个女人被按在地上,粗糙的地板剐蹭着她的皮肤,翻出红白的血肉,除了地板磨出的伤,她身上更多的是殴打导致的淤青与伤口,地上还有她被扯掉的头发。
长着络腮胡的男人大笑着拽起她的头发,一拳砸向她的脸,另一个瘦弱的男人嘴里念叨着污言秽语,他手里提着一根木棍,很显然,女人腿脚的骨折就是因为他的木棍。
他们听着女人的求饶声与哀嚎声,看着她满身伤痕,他们大笑着。
弱势者的痛苦成为了他们的养料,被汲取被践踏,这比任何神经饮品都要令人上瘾。
莫娜的视线扫过被罩在黑暗中的两个男人,忽然对上了另一双眼睛,恐惧的外壳下是泌着毒液的恨意。
“咦?”米雅看着莫娜蓦然露出的笑容,心中疑惑。
接着就瞧见对方从武器包中抽出了把匕首,上前一步蹲下,把匕首摁在地上无声甩出。
她的另一只手捻着一颗小石子,随意打向黑暗中的任何一处,发出“哒”的响声。
莫娜直起身子,半垂着眼睛注视前方,金色的义眼犹如两抹日轮,瞧见匕首被女人握住,她幽幽翘起嘴角。
“要走啦?”米雅见莫娜从巷子中退出来,她探着脑袋往巷子里看,只看到两个四处乱转的男人,“你的武器不带走吗?”
莫娜大步向前,语气悠扬:“偶尔做个慈善。”
耳麦对面的江牧一脸懵,他喃喃自语:“什么慈善?”
他后方的同事伸了个懒腰,好奇道:“谁做慈善?现在还有哪个冤大头会做慈善?”
江牧迟疑道:“…莫娜。”
“……”
同事沉默了一会,接着道:“慈善?是恶作剧吧,绝对是恶作剧。”
叮咚。
门铃响起,过了三秒房门被打开,出来一个脸上有刺青的女人。
米雅捏着玩偶兔子挥手:“晚上好呀尚卿姐姐!”
莫娜双手插兜,倚靠在收容箱上:“呦。”
尚卿扫了她们一眼,侧过身:“进来吧,收容箱也带进来。”
莫娜把收容箱放在客厅中央,打量了一下这间房。
这种小镇上的汽车旅馆房间普遍不会很大,但尚卿这间却有点出乎人预料,与公寓没什么区别。
考虑到尚卿长时间都在出差,是某种意义上的对外常驻干员,那么拥有这么一间房也在情理之中。
尚卿拿来换洗衣物:“先去洗个澡,你们太脏了。”
莫娜耸耸肩,和米雅一起进浴室,这浴室够大,洗两个人绰绰有余。
她泡在浴缸里愉悦地眯着眼睛,半晌,她转动视线,目光落在米雅身上,女孩坐在凳子上,身上裹满了泡沫,看起来就像一只绵羊,这只绵羊怀里还有一只长着长耳朵的小绵羊。
“你还没缝吧?”
棉絮都混到泡沫里了。
米雅闻言抬起头,下巴上也沾了一圈泡沫:“小小脏脏,米雅洗澡所以小小也要洗澡,米雅有很多棉花!”
莫娜:“你随意。”
说完闭上眼继续泡,浴室里只剩下米雅搓娃娃的声响。
尚卿绕着收容箱观察,光学迷彩已经被关掉,异形0326的躯体就这么暴露在灯光下。
被剖开的血肉中露出半颗缓慢收缩的异形之核,核心没有被摧毁,异形0326就无法彻底死去,血肉中长出密密麻麻的肉芽,肉芽只有一指长,距离修复躯体还早着。
对于没有超速愈合的异形来说,自愈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特殊异形与普通异形确实有外观上的区别。”尚卿说。
耳麦对面的好奇道:“什么区别?”
“普通异形的外观会更倾向我们已知的生物,比如虫类或者爬行动物,但特殊异形更像是杂糅而成,难以形容的存在。”
耳麦对面的人恍然大悟:“就是一个长得比较通俗,一个长得比较抽象呗。”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真想知道与特殊异形打起来是什么感觉——”
尚卿:“你可以去问莫娜和米雅。”
“唔…说起她们两个,还没洗完澡吗?”
尚卿看了眼时间,距离莫娜进入浴室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于是她敲了敲浴室的门,问道:“你们在泡温泉吗?该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