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臣能在这种乱世中生存下来，并且能跃居人上，绝对都极为聪明。因此江景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就已经明白将要做什么了。于是不到一个月内，绝大多数掌握实权的老臣都提出要回家养老，递上辞呈。

雨致和秦伦本质上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干这个，但是毕竟要先帮江景解决一些事情，才有坐下来谈的筹码。

他们趁着事情几乎全部解决，借着探寻消息的名义，准备度个短假。江景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派人给他们带了口信，说之后的时候自己来解决就好，让他们放心休息一段时间。

于是他们也不在意时间了，走走停停，不到三个月就将全国上下的景色几乎逛了个遍。

等到秦伦和雨致回到京霄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的末尾。

雨致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

他给家中寄了一封信，说自己初一回家，然后就和秦伦一起回了秦府。秦老爷依旧是那样的热情，于是他们在家中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才又起身出门，去找江景。

江景见到他们，不禁笑了。“三个月了，两位，你们不是说争取两个星期回来吗？”

雨致懒得回答他这种废话，江景也笑了笑，就此作罢。

三人在御花园中席地而坐。面前的草地上摆了一壶清茶，半瓶淡酒。于是他们就真的像久别重逢的朋友那般，在树影下饮酒喝茶，思绪也总是飘到天外。

江景会提起之前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江文还十分宠爱他，他也像个粘人的团子，整天跟在自己父亲身后跑来跑去。记得也是一年新年，他似乎才四岁，江文把他放在不远处的地上，告诉他等一会。然后自己抱出了一个奇异的东西放在地上，接着点燃上面的药捻。

随着火苗烧到了头，江景听到“砰砰”两声巨响，不禁往后躲了躲。江文用手挡住他，“别跑，小雪球。”他逗笑了几声，接着说道，“看。”江景抬起头，看到天上有绚烂烟火。于是他瞪大了眼睛，想要捕捉到每一寸的天空。

江文似乎是拨了拨他的耳朵，笑道：“再瞪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爸爸答应你，以后每年都给你放好不好？”

江景连忙点了点头。

那年的江文也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但是后来他却没有做到这个承诺，江景一年一年依旧在门前的草坪上等，从云乡等到京霄，从小团子等到了俊秀青年。但是却再也没等到他的身影。

后来江景发现，自己连对方的人都已经找不到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雨致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于是他们就继续看着天，在一种少见的宁静中，过了一夜。

过了几天，到了大年三十。雨致和秦伦吃过年夜饭，便赶回了湘落。雨致在落阁的桌旁坐下，又走到窗口。他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秦伦从后面笼抱过来。

雨致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他们相遇的那个冬日的清晨，又被秦伦的声音带回了神。

“小少爷，”

秦伦的尾音带了笑意，“看。”

雨致抬头看向窗外。

就在不远的地方，檐苑的楼上，忽然喷出了火花。

雨致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他只是看到，天际线上骤然炸开了几抹火花。

少年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一如之前的那个清晨。

“雨致？”

这次他没再用什么诨号，而是叫着对方的名字。

“嗯？”

“新年快乐。”

那是雨致认真看过的第一场烟花，也是第一场只为他一人而放的烟火。

于是放烟花的那个人，就被当做新年礼物，从此只为他一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