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转瞬又至新年。

湘落多雪，但下的雪总显得柔软，轻轻铺在街上与屋檐上，又随着鸟雀或是游人的动作而飞起一层薄烟。

刚过十五，宫里便放出榜来，通知考上进士的考生准备面试。林竹易偷溜出宫去一回，从那张榜单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江文 宪霄府人氏 ”接着下面是“邱辰 玥文府人氏”他有一种熟悉感，却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于是他的目光继续往下滑，直到又看到一个名字“谢覃 临江府人氏”这个人他当时并未见过面，只是好像听父皇提起过。

那时文榜和武榜都会一起张贴在宫门外，所以林竹易看完文榜，就开始往旁边那张上张望。由于人太多，他只看到了第一个名字“程悦 临江府人氏”他也不认识，于是便转身走了，今年临江府还真是人才济济，他想着，没太在意。

之后的几天，他照常读书写字，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后来他听说那个在路上碰到的少年去就任了云乡府太守，那个他记不清名字的年轻人在殿前充任谏官，而那个他未曾谋面的年轻才俊被安排到了宪霄府。

后来有一次父皇出去围猎，他伴随在侧，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句“程悦将军，”之后的话他没听清，但是转头的时候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年轻人，正应着话。想必这就是那位武榜状元了，林竹易想道，又被父皇的呼唤拉回了思绪。

那就是林竹易关于幻历致和十八年的那个春天的全部回忆了。

每天读书写字，偶尔写写杂文，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两年之前平静的生活。那年政通人和，盛世太平，春秋轮转也宛若一梦之间。

幻历致和十九年春，林竹易恰好年满十七。他亲自设计的楼阁终于落成了，于是他笑着给这座小楼题名落阁。

书中说，风落无常似梦，落花江雨笼阁。

致和十九年三月十七日，落阁开着的窗里，潲入了第一场江雨，林竹易笑着提起笔，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湘落雨记，之后改成了乌阁江雨记。

于是一切的故事，也就从此开幕。

……

过了几个月，林竹易听说有个姓秦的少年被父皇调来做太子伴读，然而却一直没听到对方准备来的消息。

直到初夏的某个傍晚，他正在写一篇文章，记录着自己在上一个春天的一些所见所闻，却听到身后门帘微动。

他一愣，下意识去开门，对方却早一步走进了屋里，接着对着他行了礼。

竹易连忙扶起，“孤问你，你可是秦……”他一时卡壳，想不起来对方的全名，还好对方立刻便答道：“禀告殿下，微臣是湘落太守之子，名为秦绪，奉陛下之命特来伴读。不知殿下此时在此，行为略有唐突，请殿下恕罪。”

林竹易笑了笑：“无妨，无心而已，之前我便对你有所耳闻，既然是伴读，之后也不必对孤以太子相待，只以朋友便是。便直称我林竹易就好。”

林竹易说的滔滔不绝，但秦绪的内心是有些复杂的。他之前跟踪……哦不，跟随这位太子殿下跟了小半年的时间，一直以来都觉得这个人有点傻白甜的感觉，但是他以为对方至少知道一点自己跟随他的事情，但目前看来，好像全然不知。还是说这位看起来有点天然呆的太子，只是在试探自己？

他又想了想，觉得应该只是自己想多了，又在林竹易说完的时候回了神。

他扫视了这间屋子一圈，又把目光停在了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

晚风带着夕阳的温柔与朦胧的水雾铺天盖地袭来，就如同那个窗前的少年，撩动着初夏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