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潇朝后倒在床上,伸手想抓住点什么来维持平衡,只徒劳地抓到一把空气。
视线前方是米白色的天花板,耳畔传来关鹤凌乱的呼吸声,身下压着一只巴掌大的毛绒公仔,硌得后背疼。
要素太多,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把注意力放在什么地方。
然而,仅仅半秒钟后,关鹤微凉的双唇就贴了上来。
后脑勺被关鹤的手掌牢牢控住,无法挣脱的颜之潇不得不被动感受这个带着心碎和愤怒的霸道亲吻。
窗外的夜风悠远空灵,将时间拉得无限漫长。
呼吸缠绕间,颜之潇只觉得头晕眼花,气都要喘不上来。几乎濒临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找到机会,一口咬了下去。
舌尖传来淡淡的铁锈味,关鹤抬起头结束了亲吻,却没有松开他。
像一只贪吃的小兽,咬住了猎物就绝不松口。
就在颜之潇蜷起膝盖,准备做出攻击的时候,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砸在了他的脖子上。
颜之潇被这滴泪水砸了个措手不及,怔愣当场。
透过凌乱的发丝,他看到了关鹤发红的眼睛,迟疑片刻,抬起的膝盖慢慢放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愿意哄哄我?为什么要这么凶?”关鹤埋着头,声音哽咽。
“我……你……”颜之潇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清醒,又遭遇倒打一耙,感觉自己像个负心薄情的渣男,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我知道你在拍戏,也知道那是你的工作,可我还是很难受,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他凭什么能被你亲亲,”关鹤越说越委屈,掉下来的眼泪也越来越多,“你都没有亲过我……”
脱离了刚刚的疯狂,此刻的他似乎回到了心智不全的状态,颜之潇一肚子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要去揍他的手臂僵在空中半晌,最后落了下来,却是轻轻放在他背上,“我……亲过你的。”
“真的吗?”关鹤抽了抽鼻子,瞪着通红的双眼,“我怎么不记得?”
颜之潇摸了摸嘴唇,尴尬地推了一下关鹤,“你先起来,行吗?”
这个姿势实在不雅,不适合好好说话。
“哦。”关鹤不情愿地翻身坐在了床边。
颜之潇脱离桎梏,起身整了整衣服,立马翻脸不认人:“先去洗澡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睡起来再说。”
关鹤发觉自己被骗了,气呼呼地又要再次扑上来。
这次颜之潇早有防备,没等他靠近,伸出手指抵在他眉心处凶巴巴地说:“不许动!乖乖睡觉!”
面对正发疯的狼狗也许不行,但是对付小狗这招还是有用的。
关鹤果然蔫吧下来,一个人郁闷地坐了好久,直到颜之潇洗漱完毕回到卧室,还呆坐着不肯动。
颜之潇无奈,从床头拿起平板电脑扔给关鹤:“自己看吧,《远离尘嚣》最后一期,我在节目里亲过你。”
上次只看到第四期就睡着了,关鹤半信半疑地打开平板,切换到视频网站:“真的?”
颜之潇快疯了:“不管真的假的,你刚刚不都是来真的了吗?”
关鹤像是这时候才回过味来,红了脸没说话,手指暗搓搓抠着电脑屏幕的边角。
颜之潇揉了揉眉心,拉开被子自己睡了。
关鹤小心地抱着电脑起身,关掉灯,对他低声说:“你睡吧,我去客厅看。”
颜之潇本以为终于能消停了,没料到,凌晨五点起来上厕所,居然看到关鹤还坐在客厅里。
“啪!”灯光亮起,颜之潇眯着眼睛看向沙发。
关鹤捧着平板电脑,一脸幽怨地望向他。
“你一夜没睡?”颜之潇走过去拿起他怀里的平板电脑,点开播放记录,这家伙竟然把最后一期反反复复看了五六遍,还专门从网上找了吻戏cut。
关鹤睁着疲惫的双眼,问道:“所以,你亲我,也是因为在拍戏。”
“要不然呢?”颜之潇打了个哈欠,把平板丢给他,转身要回卧室,“快去睡觉吧,看你眼皮都肿了。”
关鹤追上去拽着他的睡衣衣角,问道:“那意味着,在你这里我和别人并没有区别,是不是?”
颜之潇瞪着他的手:“你想说什么?”
关鹤抿了抿嘴唇,问:“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吗?这么多年,就没有过……真正的亲亲?”
颜之潇僵立在卧室门口,耳朵骤然红了起来,结巴着说道:“没、没有,你放开我,不然我生气了。”
关鹤垂头丧气地松开手,乖乖跟在颜之潇身后回到了卧室。
一晚上被打搅好几次,颜之潇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的场景他在原书里看到过,是关鹤十八岁成人礼的那个晚上。
晚宴结束,长辈们离场,将场地留给了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颜之潇原本没打算多停留,露个脸就打算离开,出门才发现司机带车一起失踪了。
打电话过去,原来是司机等得无聊,把车开到附近的山上赏雪去了,不料雪势骤大被困住,只能慢慢往下走。
颜之潇叮嘱司机安全第一,待雪停了再想办法,他回到宴会厅去等候。
没了长辈们的约束,现场气氛更加热烈,年轻人开了不少洋酒,一个个酒量不怎么样,胆量却大得很。
颜之潇走到宴会厅门口,犹豫一下,脚下调转方向去了后面花园。
雪花纷纷扬扬,落满了整个花园。
美则美矣,可惜颜之潇穿着礼服耐不住冷,四下寻找一番后,他找了最近的一间,看起来像是园丁休息室的屋子进去躲风。
园丁晚上不在这里,小小的屋子里只有简单家具,却很暖和。
颜之潇搓着胳膊,从饮水机里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关家的面子而已,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颜之潇顿时定在原地。
眼下局面十分尴尬,他进退两难,留下就成了偷听,出去……怕是更难看。
“我是关家的长子,而你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你凭什么跟我斗?”
“我没心思跟你斗,你也不用把我当假想敌,别给自己加戏,演太过了。”
这下颜之潇听清楚了,说话的人是关明俊和关鹤。
关家两兄弟向来不合,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这个日子里起争执,确实有些不合时宜。怕是关明俊今晚看到关鹤出风头,心中不满,毕竟他虽然口口声声自诩关家长子,却处处不如关鹤。
“呵呵,你说谁演戏啊,谁演戏能演得过你那个见不得人的……”
“砰!”
是拳头砸在脸上的声音。
打斗声持续了好一阵,被淹没在大雪覆盖的花园深处。
过了很久,直到听不见任何声响,颜之潇悄悄打开门准备离开。
休息室对面有堆白色碎石,应该是打算做植物铺面装饰,还没来得及铺下去。
颜之潇走到碎石堆背面,突然看到斜靠着一个人,差点惊叫出声。
关鹤坐在地面上,倚靠着那堆随时会坍塌的碎石子,摇摇欲坠。
颜之潇脚底下挣扎犹豫了好几个来回,还是走过去弯腰扶住了他。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酒味。
“你怎么在这里?”关鹤半清醒半混沌,歪了歪头,皱眉盯着颜之潇,似乎对他的出现十分不满。
颜之潇松开他,暗骂一句狗咬吕洞宾,拍了拍衣服说:“迷路了。”
说完,他打量四周,踢了一脚仍躺在石子堆里的关鹤:“从哪儿出去?”
关鹤耷拉着眼皮,朝他伸了下手。
颜之潇以为他在给自己指路,抬头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料关鹤伸出的手却一把拉住了他。
颜之潇被吓到,站在原地愣愣地盯着两人手心相接的地方。
“别走。”关鹤垂着眼睛。
哪里还有那个小王子般高傲骄矜的模样,像一只落水后找不到家的小动物,疲惫又可怜。
“你不舒服吗?”颜之潇试探着抽回手,失败了。
关鹤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似在寻找补充能量的来源和支持。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宴会厅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愈发安静。
颜之潇保持着一个姿势实在太累,走又挣不脱,只好主动出击,蹲下来靠近关鹤,声音尽量轻柔不去刺激他:“发生什么事了?”
关鹤没有说话,低垂着的肩膀却开始微微颤抖,“我想她了……”
天快亮了,梦境和现实渐渐交错混乱,恍惚间,颜之潇察觉到身边有动静,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拍了拍旁边乱动的身体,嘟囔道:“安静点,乖。”
说完这话,旁边的人僵了一瞬,然后果真没有再乱动。
颜之潇困得不行,抓住最后时间又浅睡了一觉。
天色彻底大亮,他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一股熟悉的香味。
颜之潇疑惑地凑过去,像狗一样伸着鼻子嗅了嗅关鹤的头发。
没错,是他身上的洗发水味道。
靠近了才注意到,关鹤的发梢还没干透。颜之潇伸手揉了揉,吵醒他:“你一大早爬起来洗了个澡?搞什么呢?”
关鹤裹着被子背对他,声音沙哑:“想洗就洗了,洗澡还分什么时候吗?”
“呦,学会顶嘴了,”颜之潇揪他的耳朵,“果真是长大了啊。”
奇怪,耳朵怎么这么烫。他将手贴在关鹤额头上:“你发烧了?”
“没有。”关鹤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说话带着点不耐烦,将自己裹得更紧,快要滚到床下面去了。
颜之潇“啧”了一声,小兔崽子。
他洗漱完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关鹤才慢吞吞地起床朝洗手间走去,瞧着还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
“昨晚没睡好?”颜之潇正想表达一下关心,关鹤直接将洗手间门关上了。
“臭小子,莫名其妙!”
这孩子怕不是中二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