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被拉回正题,“我跟你说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情况下被抓包我都是会去认错的。但是那次不一样,那一次是刚好占了那百分之零点零一。因为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谁还在乎会不会被处罚呀,祁谦乖儿子肯定是不在乎的,而且,那个主任也一大把年纪了,我们当时觉得他肯定不会在我们马上就要毕业的时候给我们添堵的,我还觉得他是不敢来追我的,我万一第二天考砸学校失去一个县前三了他全责。”
“然后呢?”
“其他的不说,直到现在我还在后悔为什么当时要遇到他们……然后,然后咱儿子就拉着我跑了!跑了!走的东楼梯,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好吧。再后面的事我就记得特别清楚了,首先因为东楼梯的台阶修的不行,一高一低的,和我们不常走的原因我们在那里绊了不止七次!七次!!再然后他就拉着我跑到这个小树林里来了,咱儿子还给我讲了个大道理‘被他压迫了三年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反抗的机会了,以后逢人就能说曾经敢于反抗过且从大魔头的魔爪下完美逃脱过,我相信到时候在学弟学妹的眼里我们绝对是最牛批的。’反正他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想一下觉得真的好中二,真的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踹他两脚。”
“那桌子是怎么回事?”
好吧,进入正题了但是没完全进入正题。
“快了快了,不要着急嘛。”
“祁谦拉着我跑到这里的时候是有点激动的,边跑边往后看那个主任追上来了没有,确认没追上来后我们的聪明儿子过于激动一脚踩到石头转了个圈,拉着我一头栽了过去。”
陶羽眼皮跳了一下,伸手揉了揉额角,抬头打量了一遍林斐,有一点疑惑,喃喃道:“磕桌子上了吗?这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啊!难道撞到脑子了,不应该啊,成绩挺好的啊……”
林斐当然听到陶羽念叨的什么,眉头一跳,仔细思考了一下陶羽的脑回路是不是受到他的影响了,为什么现在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林斐想了一下决定先不去想了,因为目前当务之急是赶紧给陶羽解释一下,陶羽对这件事的理解正慢慢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欸欸,鱼你在想什么啊,我们没撞桌子上,我们只是间接撞毁了桌子,直接撞毁桌子的是旁边立着的铁锹,我们碰到它了,然后它就倒了,再然后就刚好砸桌子上了,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陶羽一脸震惊,意思很明显:wc。
林斐后知后觉感到尴尬,咳了一声继续道:“其实有一件事很离谱,我们在逃命的路上一人抱了一摞书……”
林斐靠近陶羽,看着他,陶羽疑惑:“你想表达什么?”
林斐正色道:“所以我们噼里啪啦壮观地摔到地上不是因为我们中二,其实我们没有很中二。”
陶羽不想与林斐讨论这件事里中二的占比,选择性忽视了这个问题,直接问:“最后呢?”
“最后.。我想一下啊……”
“你们不会直接走了吧?”陶羽问,其实他知道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我是这样的人吗?祁谦才是。”林斐赶紧否认。
刚从海盗船上下来的祁谦突然又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有点疑惑地想为什么他亲爱的儿子会这么频繁地想他。
当然他也不知道他儿子为了在男朋友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毫不犹豫地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罪名直接按到他身上了。
“我们走,笑死根本走不了,头追上了了然后把我们两个从地上扶起来,温和地笑着把我们扶起来让我们赶紧回家,哦,那个温和的笑只是头认为的温和。”
陶羽:“……”
“再然后在中考最后一场结束我们出考场的时候收到了头儿的消息,他让我们每个人写一份两千字的检讨,在初中开学的时候回来念,站在升旗台上念,还说什么我们虽然已经毕业了,但是中考前的债还是要还的,而且这还是绝无仅有的——有人再毕业后又回到母校念检讨,建校这么多年还没谁有这样的殊荣,最后,母校时刻欢迎我们。”
林斐面无表情地说完,马上用手捂住了脸,再不捂脸就要掉地上了。
“我现在不是很好,不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丢人。”
陶羽在提出问题之前先浅浅嘲讽了林斐两句:“你还会觉得丢脸吗?挺不可思议的……嗯……他让你们上去你们就去了,按理说那么要是跑了他也找不到你们吧?”
林斐非常糟心:“按理说一般人毕业后确实差不多是失联了,可是我们两个都不在‘一般’这个范围里,就算他最后找不到我们,但是不要忘了,他是能直接联系上我们俩的家长的,毕竟他们四个都在这里任教。”
陶羽:“……”
好吧,真的不是一般情况,这都算极端情况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悲催的,最悲催的事是头儿没跟我妈说我干了什么,只说开学典礼那天让我去一趟。我妈以为是我中考成绩不错要被邀请回去做演讲,还好几次问我稿子写完了没有,开学典礼那天她还专门换了身好看的衣服。”
林斐说着突然沉默了一下,又接着说:
“然后我妈穿着好看的衣服坐在C位安静地听我念完了两千字的检讨,我下台的时候看到她和我比嘴型告诉我说我完了,又在绕过化学老师的时候说今天的天气很好,开学典礼很有意思,可惜她儿子不知道珍惜失去了一对好父母,现在她儿子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陶羽突然开始怀疑林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了。
不过林斐显然不会有这样的怀疑,或许是因为早已习以为常了,说完他就不怎么在意的去跟他那咬了半颗草莓上面糖皮作斗争。
当林斐终于把糖皮剥干净去看陶羽的时候,他差一点把刚刚好不容易吃到嘴里的糖吐出来。
因为他看到陶羽手里举着的光秃秃的竹签。
“你……你都吃了?不酸吗?”
陶羽有一瞬间无语,“吃完了,应该看得出来,它要是酸的话我还会吃吗?”
陶羽努力没有用看智障的目光看林斐,再怎么说现在林斐现在是他男朋友,他并不想承认他眼光差到找了个白痴做男朋友。
于是林斐在陶羽无奈的目光里把本来那个咬了一半草莓薅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第二颗草莓的尖尖咬掉了。
五秒钟后,陶羽看见林斐很放心地把第二颗剩下草莓一口吞了。
“肘吧,偶爸娃恩高已更左惹。”林斐嘴里塞着大半颗草莓含糊不清地说。
陶羽认真分辨了一下,突然觉得一般人应该是听不懂这句话的。
但陶羽不是一般人,他是林斐的男朋友,而据他的分析,林斐说的应该是“走吧,我爸妈应该已经走了。”
哦,差点忘了今天的正事了,陶羽突然想起来,他今天是来看几年前的林斐的照片的。
陶羽被林斐拉着七拐八拐的绕出了小树林,期间林斐还连哄带骗地让他吃了好几个草莓尖尖,挺甜的。
林斐对此说的义正言辞:“这么甜的草莓可不好找,还是你这么帅气贴心又爱你的男朋友喂的,所以可以说这几个草莓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再说了……”
陶羽没听完,但是很听话地又吃了一个草莓尖尖,他觉得不然林斐要更加胡说八道了。
果然,林斐见陶羽又吃了一个草莓尖尖就很识相地把嘴闭上了。
林斐一向知道怎么让陶羽接受一些“不平等”的东西,特别是那些对陶羽好一点,但对他没什么好处的这种“不平等。”
但是陶羽也是很了解林斐的,这样下一次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这样给林斐塞东西了……
陶羽任思绪漫无目的地飘散着,直到五分钟后他吃掉了最后一个草莓尖尖,在林斐突然站住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林斐的身上。
其实他们本来是肩并肩走的,只是陶羽因为注意力没集中越走越慢,最后落后了林斐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林斐等了好几次,发现陶羽还是会稍微落后他一点,于是就与陶羽保持着那么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了。
为什么他的鱼鱼比他慢半步?
林斐本来回头看的时候发现陶羽好像是在想东西,就没有打扰他,后来又回头的时候发现他的鱼鱼正拿着手机看,他因为是在发信息,但是当他的鱼鱼终于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他的鱼鱼已经没有在想东西了。
陶羽在看视频,这是林斐最后才注意到的。
视频……
林斐右眼皮毫无预兆地跳了一下,他在一瞬间有了一重不好的预感,而后不经意间瞟到陶羽手机屏幕上露出来的一部分里有一点横幅和彩色的小灯泡的时候这种不好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陶羽的手机没有关,林斐悄咪咪地探了一下头,那一下他就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东西,表情理所应当的像吞了苍蝇。
陶羽手机上播放着的,是好几年前的国庆联欢会的视频。
刚好是他参加过的那一次的视频。
很好。
林斐把下巴抵在陶羽的肩膀上,一只手不老实地去拨陶羽的头发,另一只手装作很自然的去关陶羽的手机。
“你……”
陶羽对林斐的做法很不满,扭过头准备准备去说两句,但是扭头过去鼻尖刚好对上林斐的唇,不小心把呼吸缠在一起了。
这真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
林斐觉得不干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个天赐的好距离。
连哄带骗往往是最管用的。
于是,在陶羽还没意识到要退开前,林斐勾着陶羽的脖颈,用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交换了一个带着草莓味的黏糊糊的绵长的吻。
很甜。
林斐退开的时候是这样想的。
几秒钟后,陶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在林斐中学的小树林尽头的石板路上接了个吻而已。
陶羽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有点晕晕乎乎,林斐看着他,觉得现在真的好适合来好哄骗这一套。
“鱼,别看了好不好,这没什么好看的,像素一点都不行,连脸都看不清,看看我嘛……”
“哦,好……”
陶羽此时还有点怔愣,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答应了一声,然后就鬼迷心窍地吧宋女士发过来的链接删了——他们是在几十分钟之前把小黄车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加上的微信,链接是宋女士十几分钟前发给他的,还附带了一句话。
“他肯定不会带你去看照片,我生出来的我了解,但是没事啊乖乖,你可以看当年的视频。”
林斐看到陶羽删掉了链接,满意地点点头的同时又放心地呼出一口气,连楼带抱地把陶羽带走了。
但是林斐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新的很严重的问题。
他们,不,他好像带错路了,而且,完全走错方向了。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走错,这条路刚好可以走向照片墙那里。
好烦,刚刚只顾着跟鱼说话了,林斐想。
林斐悄悄在心里打了个小算盘,准备顺其自然地带着陶羽拐上另一条路。
那就……往东。
好像可以。
林斐仔细算了一下,往东是一个湖,从桥上过去后如果不注意是根本看不到旁边还有一条小道的。
为什么?
因为平城一中的校长好像很喜欢花草树木,近乎为疯狂的那种喜欢,所以不管是教学楼餐厅还是图书馆还是科技楼,只要是独立的楼,一定会被围几层树,这一点让林斐非常无语,他小升初考试的时候找了十分钟影视没找到卫生间在哪,后来上了初中,在这里呆了几个月才慢慢摸清了地形。
外面的人进来绝对分分钟就迷路了。
林斐想,他顺便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鱼肯定更分不清东西南北可能原路返回都有点困难,他一定不知道我们绕开了那个填满照片的墙的。
但是有一句话是人不可能事事如意。
而这“不如意”发生的忒快了,快到就在林斐过完桥或者说没完全过完桥——十分钟前还出现在对话里的“头儿”正叉着腰站在桥的尽头旁边的科技馆门口。
林斐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直接感觉到了头疼,而这种反应在他看见头儿的时候发生是很常见的。
“来来来,赶紧进去,国庆联欢会,可以抽奖,还……”
头儿做势往林斐走来,并且有不把他们拉进去誓不罢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