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楚落溪重新回到医院的时候，章恭已经醒了，还擅自进入了病房正在默默地削苹果。气氛有点微妙，楚落溪和他打了声招呼，章恭也同样回复。
唐慕言在看不知道哪里来的全英文外国杂志，楚落溪走到床边，把饭菜一一摆放在柜子上，“附近小吃贩不多，我特意找了一家餐厅，将就着吃，好吗？”
唐慕言摇摇头，“不将就，我都吃。”
楚落溪弯眉，全然不在意病房里的另一个成年男性，摸唐慕言的头已经成为了她的下意识行为，“嗯，很乖。”
“……”
唐慕言很顺从，真的又乖又听话，章恭不自主地吞咽口水，顿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一见钟情了唐慕言，运用自己的所有热情方式，还去找了自己的学长学姐们传授经验，他们说女孩子都喜欢热情主动的人，懂得如何关心她们，懂得细节，为她们准备惊喜。他都做了，可唐慕言在最开始的时候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他，所有人都觉得他踢到钢板了，但他就喜欢唐慕言，就要坚持。他自我安慰，因为楚落溪是女生而且和她认识，所以唐慕言才会放松警惕变得乖巧，他努力的拿下她，她也会对自己这样。男人，不能轻言放弃。
“章恭同学，能请你出去一下吗，我想检查一下慕言的伤口。”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那个，我这个苹果？”
楚落溪笑的温和，“你自己削的当然给自己吃了，你晚上也没吃饭吧，医院附近有一两个小吃摊，你如果饿了，可以去那里或者点外卖。”
“好的……”
等到章恭走后，楚落溪才转过身，唐慕言手拿着勺子在那一口一口扒着饭，却用余光在看楚落溪，“你要帮我检查伤口？”
谁知楚落溪只是坐在窗台，看着外面星光闪耀的城市，“骗他的。”
“哦。”
“他好像很喜欢你，在追求你吗？”
“嗯？不知道，可能吧，但他没有跟我说过。”
“喜欢他吗？”
“不喜欢。”
“那……喜欢我吗？”
“？”
“或者，你会拒绝我吗？”楚落溪的嗓音好润，又低沉又诱人，平常随意又温和惯了的眼神正认真无比的注视着自己，她缓步走到唐慕言床前蹲下，“2个月没见，我很想你，也很想每天都见到你，准备处理完首都的事情之后我就去临城找你，巧不巧，在这里遇到了你。”
“还没问你，想我了吗？”
唐慕言脑子突然待机，机械般地跟随本能点点头，随即在楚落溪的笑声中消化了好一会她的话，试探性地问，“你在跟我告白吗？”
“是，我在跟你告白。”喜欢一个人的原因有很多，而告白的方式也很多，但是楚落溪选择了一种最简单，最直白的，最出乎意料却又最合情合理的，“抱歉，吓到你了吗？可是我不太想让别人占有你，我想让我一个人拥有你。”
唐慕言的眉目在颤抖，她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状态，矛盾也许是最好的解释，心脏让她欢呼悦雀地伸出双手，大脑却近乎残忍地切断她的双手。徐瑶鄞让她试图接受，靠近，可她总觉得不应该这么快，她没有计划，没有打算，不知道以后怎么做，不知道什么叫恋爱，她只知道楚落溪刚才说的话是“告白”。
楚落溪不是故意的，章恭猛烈的追求和两个月的疯狂想念让她再遇到唐慕言时迸发的贪恋肆意增长，人总是急求于快速回报，更何况楚落溪处理事情从来都是这样。她是从黑暗底层爬到这里的，她觉得爱情这种虚幻又光明的事物从来都不属于她，她不爱，不想爱，也不会爱。可是唐慕言的闯入却成了最大的那个意外。
“没关系，你现在可以不用给我答案，你可以好好想想。好吗？”楚落溪轻声细语地说着，唐慕言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的眼中发出明亮又真诚的光芒，她看出了自己的矛盾和犹豫，所以她贴心的让自己好好想一想。
“不是不算告白，是就是告白了吗？”
“嗯。”
唐慕言抿唇笑，是楚落溪初次和她相处时一样的看不透的微笑。
“好，你让我想一想，我得，想一想……”
唐慕言带着细微的颤音，被楚落溪敏锐地捕捉到了，但起码她没有拒绝，起码她们依旧有这个机会去打破暧昧的平衡，破窗是她最擅长的事了，面对唐慕言时，她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
如楚落溪所料，章恭在唐慕言出院那天真的来找唐慕言了。章恭，长相阳光帅气，性格开朗体贴，对待喜欢的人猛烈又炙热，是大部分同龄女性喜欢的那一类，甚至有些姐姐型的也会喜欢这样热情的小狗。烟圈一个又一个的散去，章恭在提出要和唐慕言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没有拒绝，跑到医院天台抽烟。
2月的风微冷，楚落溪从来没有感受过冬天的冰冷刺骨，一年四季，枪林弹雨，炽热始终在她的手心，她从不畏寒，接触到唐慕言时，她都不敢相信有人露于体表的温度会如此的冰冷。黑色皮衣上沾了些烟灰，她撒撒手拍掉，才开口，“有事找我吗？虞小姐。”
淡漠的语气和这几天的温润大相近庭，虞思柒差点以为她找错人了。
“楚小姐。”虞思柒带着些诧异，那个人没有回头，却叫出了她的名字，“唐慕言出院后会回临城吗？”
“取决于她，不由我决定。”
后方的人似乎斟酌了很久，才开口，“我可以冒昧地问一句，你和唐慕言是什么关系吗？”
楚落溪挑眉，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才把右手的烟头扔到地上，“虞小姐很好奇吗？”
“是的，我很好奇。因为我听到了，唐慕言喊你的声音。博物馆人潮拥挤，所有人都在保自己的命，唐慕言却唯独喊了你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失措和慌张，我总觉得这不是唐慕言该发出的声音。”
楚落溪终于转回头，虞思柒就在观察她，惊人的美，她要怎么形容楚落溪呢，独属于亚洲人的美丽在她身上体现地漓淋尽致，只是那张几近完美的脸，虞思柒却觉得她渗人，盯久了就会发颤……唐慕言呢，温暖微笑下全是未知，她和唐慕言，满身的秘密。
楚落溪却笑，恢复往常的语气，“没什么关系，就是我在追求她，仅此而已。”
唐慕言和每个人都不同，如果只是接近她，是根本了解不了她的，就连青梅竹马的叶小泽和郭一桔都不了解，十几年的友谊啊，什么打破不了呢，但唐慕言就是让他们打破不了，不是到达坚固堡垒后的无可奈何，是连找到都无法完成的海市蜃楼。
虞思柒突然就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好啊，我猜章恭追不到唐慕言，但我猜，你可以。”
两个人，莫名就天生一对。
——
“要在首都待两天吗？”楚落溪把唐慕言搀扶到副驾驶座，然后撑着车门问她。
唐慕言瘪嘴思考了一阵，“可是我还有工作室的工作。”
楚落溪笑了，“带伤工作可不提倡，我可以帮你隐瞒。”
“真的？那好啊，有白假我为什么不蹭呢。”
楚落溪绕过车坐在驾驶座，“订酒店吗？”
唐慕言托在门把手上，盯着楚落溪，“你也在酒店住吗？”
楚落溪感受到她注视的目光，边笑着边启动引擎，“不在呢，我在首都是有房子的，怎么？你要过来吗？要跟我同居一阵吗？”
这句话说得也太暧昧了些，唐慕言咳嗽了几声，收回目光，但却说：“也不是不可以。”
“真去？”楚落溪也没有给唐慕言拒绝的机会，“别后悔。”
“……”车子突然提速，楚落溪已经给她系好了安全带，这辆车唐慕言认识，法拉利Purosangue，她爸的珍藏车库里就有一辆，楚落溪和她爸开同一种水平的车。
“楚落溪……”
“嗯？”
“地下暗帮拍卖会工作人员是假的吧，你应该是可以举办拍卖会的人。”
楚落溪忍住没笑出声来，“你说车吗？我问别人借的你信吗？”
唐慕言靠在车座上，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深蓝色的天窗，“不信。说起来，你不住在临城，第一次见面被我和郭一桔刮花的那辆保时捷也是你的吗？”
楚落溪轻幅度地摇了摇头，“临城有我的朋友，我问她借的，那时候刚去临城处理事情有一辆车是好的，但是也没想在临城住下，没买车也没房。”
楚落溪说的不是没买车没租房，而是没买车没买房。而且，会有人随便借给别人一百多万的车吗？还真被她给刮花了，给楚落溪还钱那会，她还从自己的备用金中抽出来一些，她的资金基本全在国外，只有少数存下来的钱在她自己的手机里。算上备用金和她妈妈偶尔会偷偷往她卡里转的钱，豪门唐家的贵族大小姐跟稍微有存款的人没什么区别。爸妈买的车在自己本家别墅，爸妈买的房在市中心那边空着，住着自己还算干净上等的公寓，那辆长期停在小区里的奥迪也不会开它出来遛遛弯，坐着公交车吃着街上路边摊的小吃，偶尔蹭蹭青梅竹马的伙食。可唐慕言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多糟糕，说不定这就是她求学期间能从人间学到的最后东西了。
想的有点远了，唐慕言开始有点好奇楚落溪的身份，这样的气质会和什么样的身份搭配呢？和地下其他有势力的人完全不一样，比如拍卖会的聂、陈、斐，她觉得他们三个加起来都赶不上楚落溪的一根头发。但她没有明问，“你经常在首都住吗？”
“不是，我在首都住过一年多，所以现在再过来，很多东西都方便。”
“哦。那你要是在临城住一年……也会很方便吧。”
楚落溪轻轻笑了笑，温声说，“也许吧。”
车子被打开了暖气，唐慕言慵懒地靠着，开口声音轻轻的，带着些困意:“邢家那些事情，是你动的手吗？”
“我没动手，我只是口头警告加上点外界因素。”
还怪理直气壮的嘞，“所以，推我下湖的人是邢家的人？”
楚落溪斟酌了一会，瞥了唐慕言一眼，耐心地问:“你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唐慕言眼睛眨了眨，盯了一会楚落溪，楚落溪觉得她可爱，又上手越过控制台用拇指指腹点了一点唐慕言的脸颊。
楚落溪就开口跟她说她调查的事情，至于怎么找到刘付栋的，她没说得很仔细。
唐慕言听着听着，知道一开始的目标不是她，和她想的大差不差，除了没想到背后看她不爽的人原来是邢家的掌权人。就连邱原那层她也想到了，看来没有冤枉他，她回去想主动问问疏蘅，为什么不是现在呢，因为她有点困了。
轻缓舒适的英文歌曲逐渐从屏幕中传来。她小心地侧脸偷偷瞄着楚落溪。
楚落溪简截了当地讲完后便没有说话，没有打扰她的悄悄观察，只是稳稳地开车。天空逐渐被乌云覆盖，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滴答答地落下，成了比英文歌更加催眠的摇篮曲。唐慕言的眼皮打架，又一次在和楚落溪的乘车中睡着了。
——
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就听到楚落溪在门外靠着车窗打电话，窗户被露出一个小小的缝，唐慕言确实有些热，甚至都有些出汗。
“Se é dessa coisa que vai pedir, n?o irei dar aten??o.”
“Temporariamente n?o necessário，voltar a observar.”
“Ver se eles têm o poder de me empurrar para a água.”
“Em……”
楚落溪似乎在听别人说话，闲暇之余正巧转过身子对上唐慕言的眼眸，便匆匆挂了电话打开车门。
“睡好了？”和刚才全然不同的温和。
唐慕言下意识用手按压着眼睛，“嗯……”回想着刚才楚落溪打的电话，是什么语言，她刚睡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些耳熟，“到你家了？”有点黑，这里好像是车库，依旧能听到雨水啪嗒啪嗒的声音。
“是的，下来吗？”
“好。”
楚落溪扶住她出了车库，一边拿着一把黑伞撑着，一边撑住唐慕言的胳膊。
是别墅，一个比唐慕言本家只小一点的别墅。
从正门进去，客厅长期没有人住，显得空荡荡的现代黑白风，智能家居在主人进来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