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大人的记性这么差?”郜燊趁机抓住云殊意的手腕,拇指暧昧地摩挲着青年腕骨内侧,“昨晚是谁抓着我的头发求——”
“闭嘴!”云殊意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羞恼,他下意识瞟了一眼虚掩的卧室门,声音压得极低,“江旻很快就会出来。”
郜燊笑着将人逼退至门口的雕花立柱上,“那等没人的时候……我再帮家主大人回忆回忆?”
云殊意正要反驳,身侧的房门突然传来响动。他迅速曲腿将人顶走,后者捂住肚子退开两步,笑得像只偷腥得逞的狐狸。
江旻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云殊意耳尖微红地整理着衣领,而那位凶名在外的叛军首领正龇牙咧嘴揉着肚子,但神情却极其温柔。
江旻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忽然顿悟般轻咳一声,“筱儿醒了,但是还是体弱,下不来床,劳烦两位移步室内。”
他微微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
郜燊经过江旻时停住脚步,看向男人的表情有些凶狠,“不该说的别乱说。”
“当然,你们救了筱儿,我不会……”
“我是说,别在盛筱面前说我坏话,要是我的头发保不住,我就再给你剃一次光头。”郜燊像头护食的狼一样龇了龇牙,威胁道。
江旻捂住自己的头发后退半步,脸色铁青,“我从没想过这样做,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呵呵。当年会议上是谁说我暴戾恣睢?害得我哥揍了我一顿。”郜燊扯出一个森然的笑,“只是剃了你的头发教训一下,又没想杀了你。”
“避我跟避洪水一样,你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江旻气得脸色涨红,“你、你——”
云殊意扶额,一把拽住郜燊的后衣领将他拖进房间,“少说两句,你再说下去,盛家的合作就真的黄了。”
郜燊立刻收敛了凶相,规规矩矩站在云殊意身后。
盛筱虚弱地靠在床头,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轻咳一声,扬起一抹笑,“看来云先生离开上城区后,生活过得相当精彩。”
“彼此彼此。”云殊意坐在盛筱床边的高背座椅上,“盛执政官鬼门关走一遭,应该看清了不少事吧。”
盛筱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是啊,连克莱尔那张虚伪的面具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云家主居然和下城区的首领在一起了。”
站在云殊意身后的郜燊闻言,将手搭在青年肩头,危险地眯起眼睛,“怎么,我们不般配?”
盛筱虚脱地咳嗽两声,声音轻缓:“般配极了。”
一冰一火,一静一动,就像太极阴阳,相生相克又浑然天成。
“我只是没想到,云家主这样冷清的人,会有爱人。”盛筱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当初你出事,我们袖手旁观……我很抱歉,你能不计前嫌救我,这一次,我们盛家定会站在你这一边。”
“只是……克莱尔和阿德里安几乎掌握了主城八成的兵权,单靠我们两家,是不是有些吃力?”
“如果再加上许家和克里斯多夫家族呢?”云殊意指尖轻敲座椅扶手,声音不疾不徐。
“克里斯多夫?”盛筱一怔,随即微微睁大眼睛,“米路那个老狐狸不是一直保持中立吗?”
云殊意勾起一抹笑,“这世上,哪有人能真正置身事外。”
“许司被捕,许家要员接连遇刺,许家不可能再对克莱尔俯首听命。”云殊意站起身,黑色斗篷垂落,衬得他的身形修长而冷峻,“三天后,你们只需要将票投给我,其他的,我会解决。”
“至于斯洛科里城的攻城战——”他侧眸,唇角微扬,“随便派点人应付就行。”
说罢,云殊意朝门口走去。
郜燊懒洋洋地跟上云殊意的脚步,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江旻做了个“剃头”的手势,气得对方面色涨红。
一路有惊无险回到云家,简单吃过晚饭后,云雅很快也赶了回来。
云雅站在书房内,向云殊意汇报:“许家同意合作,但条件很贪。”
云殊意微微颔首,示意云雅继续说。
“议会席位他们要七席,战后资源分配要三成。”云雅皱眉,“许武还特意强调,这是‘底线’。”
“吃相真难看。”郜燊正懒散地倚在沙发上把玩匕首,闻言嗤笑一声,刀尖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他们当初帮着克莱尔对云家赶尽杀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底线?”
云雅赞同地点了点头。
云殊意坐于紫檀书桌后,修长的手指交叠抵着下巴,眸色晦涩。
半晌,他道:“回复许武——安理会七席归云家,剩下的他们三家自己分。资源,每家最多一成。”
“若不愿意,合作作罢。但到那时……许家还能剩下几席,可就难说了。”
云雅点头,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云殊意又淡淡补了一句:“不急,晾他们一晚。”
云殊意指尖轻叩桌面,“盛家和克里斯多夫家族已经站队,该着急的是许家。”
“我明白了,家主。”
云雅离开后,云殊意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郜燊来到云殊意身边,按着青年紧绷的肩膀,“去休息?”
“郜燊,我能救下云家吗?”
这一刻,那个在外人面前永远冷静的云家主终于卸下伪装,露出内里的迷茫与迟疑。
“虽然克莱尔的兵力已经分散,但他们手里有最精良的武器,我们临时制造的武器,坚持不了太久。”
郜燊的手顿住,随后他俯下身,温热的唇碰了碰青年冰凉的耳尖,“大不了我直接派人攻破主城,把上城区搅个天翻地覆。”
“让你在废墟之上,重建属于你的秩序。”
云殊意轻轻摇了摇头,“一旦真正的战争爆发,最先遭殃的只会是无辜的百姓。云家百年来守护的信念,不能毁在我手里。”
郜燊垂下眼,看着云殊意眼底淡淡的青黑,语气有些冷:“他们何德何能。”
为了赶在克莱尔行动前抵达主城,他们日夜兼程从斯洛科里城赶到主城,那些在云家落难时冷眼旁观的贵族,那些在云殊意失势时落井下石的政客,如今却要这个已经筋疲力尽的青年来守护。
“郜燊,你说过,人生在世,只求问心无愧。”云殊意抚上男人脸颊,细细描摹着男人坚毅的轮廓,“我这一生,无愧于云家,无愧于民众,却唯独……”
他的指尖悬在郜燊的唇上,没有继续说下去。
郜燊握住那只微凉的手,将吻印在掌心:“唯独什么?”
“唯独亏欠了你。”云殊意抬眼,金眸中映着郜燊的影子,“将你卷入这场纷争,让你为我赴险……”
郜燊嘴角噙着笑,一下一下啄吻着云殊意的脸庞,“我们之间,不需要计较这么多。”
“摘圣花、攻斯洛科里城、救云家,我做的这些,不仅仅是为了我的城主夫人,更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和那些庸碌之辈相比,你才是最适合引领这个世界走向黎明的人。”郜燊的唇最终落在云殊意的眉心,如同一个郑重的誓言,“我会将你推上那最高的位置,让所有人都看见你的光芒。”
云殊意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久久没有说话。
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第一次站在穹顶之刃俯瞰全城时,心中涌起的不是权力带来的喜悦,而是沉甸甸的责任,令他几乎无法呼吸的责任。
“谢谢你,郜燊。”云殊意柔下眉眼,“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这次云家获得的资源,我会全部投入下城区改造。新城需要更多的净化装置,四区和五区需要重建,还有玉镜湖的水质净化工程——”
“好了,殊意。”郜燊突然打断云殊意,“这些都可以慢慢来。”
“现在,”他弯腰将人从椅子上打横抱起,“你需要休息。”
云殊意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决定放纵自己,享受这一刻的轻松。
他放松身体,靠在男人胸膛上。
郜燊走了两步,突然在回廊停住,“……你房间在哪个方向?”
云殊意眼底漾开笑意,给郜燊指他房间的方向,“我以为你已经将我的一切都摸清了。”
“你们云家都是一堆金眼睛,我的人哪能混得进来。”郜燊低头,“能知道家主大人出生的时候哭了一晚上,已经是奇迹了。”
云殊意掐了郜燊胳膊一把,“少调侃我。”
“疼疼疼。”郜燊装模作样地痛呼求饶,“我错了家主大人。”
云殊意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指尖轻轻抚过刚才掐过的地方,“活该。”
“能换家主大人的亲手安慰,值了。”郜燊笑着朝前走去。
夜风裹着花香穿过长廊,云殊意被微风吹得昏昏欲睡,忽然听见男人如同叹息的声音响起,“要是能更早遇见你就好了。”
云殊意撩起眼皮看着郜燊,语气带着困意,“为什么?”
“这样我就能从小保护你,带你去城外堆雪人,为你庆生,我们还可以一起打水漂,冬天去冰湖钓鱼……”郜燊将人环得更紧,“我会给你最完美的告白,我们会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相爱,拥有更多更多的时间相爱。”
云殊意抚上郜燊后颈,在男人唇边落下一吻,“现在也不晚。”
“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余生。”
“你说的这些,未来我们都能一一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