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云殊意睡醒了。
客厅里亮着微弱的灯，他正睡在妈妈怀里。
看到云霓还在睡，云殊意没有出声，一直安安静静待在云霓怀里。他睁着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妈妈有些倦怠的面容。
没过多久，云霓眼睫颤了颤，也醒了。
云殊意眨了眨眼，和妈妈对视。
云霓心中划过一抹暖流，亲了亲自己孩子软软的脸蛋，“宝贝等妈妈几分钟，妈妈去给你端面。”
云殊意坐在沙发上，看着云霓渐走渐远的身影。
妈妈的背影在橙黄灯雾的包裹映照下，显得无比高大。
自己的脑海里有时会充斥无数庞大的记忆，但很快又会被云霓的声音和模样取代。
在母亲温柔的怀抱中，云殊意觉得自己真正成为了一个小孩，一个什么都不用去想，只需要回抱母亲的孩子。
云殊意双眼放空，胡思乱想着，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很快又被云霓拉回来。
云霓用筷子夹了几根细圆的面条，喂给云殊意：“来，宝贝吃口面面。”
云殊意边吃边听云霓讲：“这是青瑾留给你的。他今天吃面的时候喊你你没有醒，说什么也要留一半给你吃。”
“青瑾看起来很喜欢你，宝贝下次过生日也给青瑾分一半面好不好？”
云殊意鼓着腮帮子嚼嚼嚼，听到妈妈说，他坚定地“嗯”了一声。
于是每到云殊意或者萧青瑾生日，不管他们当天的生日怎么过，两人总会一起分吃一碗长寿面。
——
这是他们一起吃长寿面的第四年。
云霓换好鞋，蹲在门口：“殊意，妈妈去上班了。”
“妈妈再见。”云殊意小跑到云霓身边，“吧唧”一声亲在云霓脸上。
“宝贝再见。”云霓抱住云殊意软软的身子，用脑袋蹭了蹭云殊意的小肚子，“妈妈晚上就回来了。”
送云霓离开后，云殊意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仰着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看麻雀在树梢蹦来蹦去。
“殊意？”张丽林在屋内呼唤自家乖孙，“外婆要出门喽，你要不要和外婆一起去？”
“要！”云殊意奶声奶气地喊道，“我要和外婆一起走！”
听到声音的张丽林也找到了外面，她笑着点了点云殊意的小鼻子，“是不是因为青瑾今天不在家，你才想和外婆一起出门的。”
“没有喔。”云殊意一本正经地摇头，“我想陪着外婆。”
张丽林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好好，那殊意要好好陪外婆，不能青瑾一回来你就把外婆忘了哦。”
“嗯嗯。”
张丽林一把抱起云殊意，常年劳作的她力气大的惊人，抱起一个四岁的小孩是轻而易举，“走喽，我们出门玩。”
“出去玩！”云殊意笑吟吟地拍手。
他被张丽林带到附近的一家茶馆。
茶馆里的人很多，烟味、酒味弥漫，还有嘈杂的人声和小孩的叫喊，云殊意有些怯怯地打量四周，紧紧抱着张丽林的腿。
他后悔了，这里好多人，他不想在这里玩。
张丽林以为云殊意是认生，抱着他去外面的小孩堆里，喊前面沙堆边的一个小男孩：“吴大宝，你过来。”
在地上戳蚂蚁的吴大宝吸了吸鼻涕，把手往衣角一擦，跑到张丽林身边：“张奶奶。”
“来，殊意，这是吴大宝，你去和他们玩会儿，外婆去打会儿牌，咱们下午回家。”
云殊意看了眼鼻涕都要掉嘴里的吴大宝，还有他身后坐在地上玩沙子的小孩们，表情抗拒。
他抓紧外婆的衣领，万般不情愿，“我不想玩，我想回家看电视。”
“小孩子家家的，别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张丽林把云殊意放在地上，“在外面玩一会儿，晒太阳对身体好。”
说完，张丽林进了茶馆，留云殊意和吴大宝面面相觑。
吴大宝伸手去牵云殊意，“走吧，我们去玩！”
云殊意躲开吴大宝满是沙子的手，绕过他朝前面的草地走去。
草地上的几个小孩在吵架。
一个小光头抗议：“不行！我要当爸爸，男孩子才是爸爸。”
他左手边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叉着腰，气势汹汹：“我不管，我就要做爸爸，你当妈妈。”
“我不要！”
“你要你要你要！”
“不要啊——”
“啊啊啊啊！”
两个人从谁争夺“爸爸”身份逐渐演变成了谁的嗓门大，声波冲击云殊意的耳朵，他捂住自己的耳朵，说：“你们可以又做爸爸又做妈妈啊。”
小光头和双马尾的叫喊声一停，开始认真思考云殊意的提议。
两个人悟了。牵着对方的手，深情道：“老公。”
“老公。”
小光头开心了，对于解决这一世纪难题的云殊意，他要给云殊意最高的奖励！
“你做我们的儿子吧。”
云殊意：……
他才不要。
云殊意傲娇扭头，在草地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面朝马路背对小孩，面色忧郁。
双马尾问：“他怎么了？”
吴大宝摇头：“可能是想回家看电视吧。”
云殊意深沉地看着路边驶过的车，心里想：他想萧青瑾了。
只有萧青瑾才是他的知己，如果萧青瑾在，肯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肯定不会玩这个幼稚的游戏的。
后面已经玩起来了。
“爸爸，我饿了。”
双马尾撸起袖子去捡叶子，“我来做饭。”
“爸爸，我想上厕所。”
小光头领着小男孩去小树林，“我带你去。”
似乎是刚才云殊意精彩发言俘获了一群小孩，他们一旦有不会的问题就会跑来找云殊意。
双马尾拿着手里的叶子问云殊意：“做饭要先做什么呀？”
“放油。”
双马尾点头，偷偷跑进茶馆的厨房，用杯子装了一小杯油，藏在衣服里带了出来。
她把油倒在小光头在她家附近找到的一个破碗里，又问：“然后呢？”
“放盐。”
双马尾虔诚地捧着从地上抓的沙子，学着电视里大厨的做法，用手捻出一点点盐，指尖摩擦间，细小的沙石洒落碗中。
其他等着吃饭的小孩十分捧场地“哇——”。
不等双马尾问，云殊意自觉地告诉她接下来要怎么做，“炒菜。”
双马尾把云殊意的话奉为圣旨，认真点头后，把一旁小光头择好的并切碎的叶子放进碗里，用树枝开始在碗里翻炒。
云殊意完成自己的任务，又挪了挪屁股，转身看向马路。
萧青瑾回来肯定会经过这里，只要自己坐在这里，萧青瑾一定能看到自己。
没多久，云殊意的视线里出现一辆车。
是云殊意熟悉的88888。
云殊意开心地从石头上跳下来，朝汽车挥舞自己的手。
车里的萧青瑾抱着怀里的花盆朝车外看，等着回家把礼物送给云殊意。
眼看车外的环境越来越熟悉，萧青瑾的心情越来越雀跃。
突然，他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
好像是意意？
他连忙朝窗外喊道：“意意！”
自从搬到吴家村后，萧定波就辞了司机自己开车，今天去医院也是，他开车，文珊和萧青瑾坐在后座。
听到萧青瑾的呼唤，萧定波笑着说：“意意在家等你呢，他收到礼物肯定很开心。”
“爸爸，意意在后面！”萧青瑾焦急道，“你快把车倒回去！”
萧定波依言倒车，果然在路边看到了跑过来的云殊意。
文珊牵着萧青瑾下车，把云殊意带到路边，蹲下叮嘱：“殊意，下次一个人不要在路边跑，很危险。”
“我知道了，文珊阿姨。”云殊意乖巧点头。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我和外婆一起来的，她在茶馆里。”云殊意指了指身后的一栋红瓦白墙的独栋房屋。
文珊和萧定波说了一声，让他先回家，自己牵着俩小孩去茶馆。
“一个人容易被坏蛋抓走，殊意你记住，以后出门要待在大人身边，知道吗？”文珊语重心长地说道，“青瑾你也要记住，被坏蛋抓走你就看不到爸爸妈妈了，还有意意也见不到了。”
萧青瑾抱紧花盆，想到自己被抓走后看不到爸爸妈妈，也不能和殊意一起玩了，一个人孤单地被关在小房间里，他就害怕地打哆嗦。泪汪汪地说：“我不要被坏蛋抓走。”
“那以后要跟紧爸爸妈妈，千万不能走丢了。”文珊给萧青瑾擦了把眼泪，让他们在外面玩，自己去找张丽林。
“意意，我不想和你分开。”看到妈妈走了，萧青瑾抱着云殊意嚎啕大哭，“你不要被坏蛋抓住。”
云殊意紧紧回抱萧青瑾，安慰了萧青瑾好一阵，萧青瑾终于不哭了。
他吸了吸鼻涕，看着手里拿着的小花盆，献宝似的举到云殊意面前：“意意，礼物。”
“妈妈说，出门的人要给家人带礼物。”
他把只能看到一片黑土的花盆塞到云殊意手里，“这是、这是……这是丽丽花。妈妈说丽丽花很香，我们一起养！”
云殊意抱着白瓷花盆，重重点头，“嗯。”
“轮到我当爸爸了！”
不远处传来吴大宝的喊声。
萧青瑾好奇望去，看到地上那堆沙子，和简陋的锅碗瓢盆，他双眼放光，拉着云殊意朝小孩堆走：“意意，我们也去玩。”
云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