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意想好大学报什么了吗？”云武龙问道，“我看要不然要他和萧青瑾一起去考军校，当兵，当警察，这样也安全点。”
云霓摇了摇头，“殊意要做医生。”
“医生？医生也好，工作稳定还有保障。”张丽林在茶几上拿了个橘子，“等殊意高考完再说吧，一切以孩子的意愿为主。总归有我们陪着他，没有什么苦难是不能克服的。”
云霓纠结片刻，还是开口了：“爸、妈……我还有件事……”
“什么事？”张丽林把橘子掰一半塞嘴里，含糊问道。
“殊意谈恋爱了。”
张丽林表情没什么变化：“谈恋爱是好事啊，我们殊意这么优秀，没人喜欢才不对。”
说完，她好奇地问：“对面那个女生是谁啊？我认识吗？”
云霓声音越来越小：“你认识……是……萧青瑾。”
客厅一时之间针落有声，安静得可怕。
“哦，萧青瑾啊……啊？”张丽林手里剩的半边橘子被吓得掉地上了。
一直没说话的云武龙表情难看，“让他们分手，两个男人像什么样子。”
“爸。”云霓不认同地反驳，“都什么年代了，只要真心相爱，性别又有什么问题。”
云武龙态度强硬，“反正就是不行，让他分了。”
云霓转头去看张丽林，想让妈和自己一起劝劝爸，但她没想到，张丽林也红着眼眶对她说：“霓儿，殊意真的不能喜欢女生吗？他和萧青瑾做兄弟，做朋友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在一起呢？”
“咱带殊意去医院，去看医生，把病治好了。”张丽林渐起地上沾灰的橘子，满是茧子的手一下一下擦拭着橘子上的灰，眼泪在眼眶打转，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无奈和溢于言表的心酸。
“妈……”云霓坐在张丽林身边，“这不是病，这是天生的。”
“就算你让他们分手了，殊意也不会喜欢女生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张丽林长叹一声，她再次确认般去看云霓，询问道，“真的治不好吗？喝药，看心理医生……”
云霓摇摇头，“妈，萧青瑾这个孩子你也是知道的，从小就对殊意很好，人也孝顺，以后当了警察，也是个有出息的。”
“是，我知道萧青瑾是个好孩子，但是性别错了啊。”张丽林把剩下的橘子塞进嘴里，口腔里全是酸味，她的脸皱成一团，“真酸。”
“别说这些没有用的。”云武龙打断两人说话，“霓子，你也别劝了，等殊意他们高考完，我就去和萧定波说，和他们家断了关系，我们搬回吴家村，别和他们家来往了。”
云霓不可置信地站起身，“爸！你怎么能这么绝情。我们两家来往了十几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感情怎么能说断就断！”
云武龙拍桌而起，“十几年怎么了？现在早点断了，对他们俩都好！未来几十年他们都能好好的。”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们以后都抬不起头！”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想……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云霓哭着摇头，“殊意能健康快乐地活着，不是你们的期望吗？”
云武龙放缓语气继续说：“霓子，你别怪爸心狠，殊意还什么都不懂，年轻的时候犯错很正常。等到以后他们变正常了，再和萧家联络，不是更好？”
张丽林也赞同地点头：“是啊，我们是想殊意健健康康的，但要是他喜欢男人这件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
云霓收了泪，第一次如此坚决地反对她的父母：“不行，我不同意。”
“殊意是我拼了命生下的孩子。”云霓的手搭在肚子上，薄薄的布料下，有一道浅红的痕，她红着眼，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只要我的孩子开心，快乐。”
云武龙和张丽林也坚定自己的态度，不支持云殊意和萧青瑾在一起。
最后云霓和父母不欢而散。
云霓在客厅沙发坐着，张丽林和云武龙进了卧室，直到要去接云殊意的时候，他们才出来。
云殊意从考场出来，刚上车就发现了氛围不对劲。
张丽林和云武龙眼里似乎有着……愤怒和悲哀？
为什么？
云殊意只想到了一个原因——他们知道自己和萧青瑾在一起的事了。
对于张丽林和云武龙的态度，云殊意是有过预感的。
他们的思想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觉得同性恋是病，是为人诟病的，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他是无法撼动的，除非……
看样子，他们是不想现在讨论这件事，于是云殊意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坐进副驾驶。
一路无言回到家，张丽林和云武龙又赌气般回了卧室。
云霓眼里满是无奈和挣扎，她拍了拍云殊意的肩，“考试累了吧，去休息一会吧。”
“嗯。”云殊意俯身抱住自己的母亲，“谢谢妈妈。”
云霓的眼泪夺眶而出，她飞快地眨眼试图把眼泪憋回去，尽量保持语气正常：“妈妈不辛苦，有你这样的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云殊意回房间后，打开手机看到萧青瑾给他发的消息：【殊意，你到家了吗？我还在回酒店的路上。】
【云殊意：嗯，刚到家，准备睡一觉。】
【萧青瑾：你睡吧，我们明天见。】
【云殊意：明天我想吃三朝街的蛋糕可以吗？】
【萧青瑾：当然可以，我回来给你带，你在家等我就好。】
【云殊意：明天见。】
高考结束那天，云家氛围并不是很好。经过一天的酝酿，风暴不仅没有停歇，反而越来越沉闷。
刚进门，云殊意就直接跪在了张丽林和云武龙面前，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低着头喊道：“外公，外婆。”
张丽林红着眼也跪在云殊意身边，抱着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外孙：“殊意，真的不能和萧青瑾分开吗？外婆求你了。”
云殊意沉默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逆子！”云武龙气得在客厅走来走去，“逆子啊！”
“外公外婆，我喜欢他。”云殊意身姿笔直地跪在地上，“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他。”
“什么这辈子，你才多大就这辈子！”云武龙指着云殊意鼻子骂，“你被萧青瑾迷昏头了！”
“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为他死心塌地？”
“他哪里都好。他是我的家人，是除了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以外我最爱的人。”
张丽林哭着拍打云殊意的肩：“你也是我们最爱的孩子，所以我们才不希望你和萧青瑾在一起。你们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
“对不起。”云殊意垂着眼，看着地面，“我不会分手的。”
云武龙捂着胸口，表情难看极了，“你、你！”
张丽林颤巍巍地伸手，捧着云殊意的脸，她看着云殊意的眼睛哀求道：“孩子，你就和萧青瑾分了吧，你还小，不懂什么是爱。和男人在一起，是会被人说闲话的，你承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的。”
云殊意闭上眼，两行泪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他轻声道：“外婆，对不起。”
最后张丽林和云武龙什么都没说了。
两人沉默地进了卧室，显然是在和云殊意冷战。势必要让云殊意在萧青瑾和他们之间做出选择。
云霓把云殊意拉起来，让他坐在沙发上，心疼地挽起云殊意的裤腿，看他发红的膝盖，抹了一把眼泪。
她去拿了条热毛巾敷在云殊意的膝盖上，坐在云殊意身边问：“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先依着外公外婆的，和青瑾分手，等以后……”
“妈，这对青瑾不公平。”云殊意靠在云霓肩头，“青瑾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不想他失望。我和青瑾是伴侣，是爱人，我们应该共进退，我不能退缩。”
“外公外婆只是一时没能接受，等我好好劝劝他们，他们会同意的。”
云霓抬手，轻抚云殊意的头，“妈支持你们。”
一如多年之前，云殊意第一次学习走路，学习说话，第一次学习写字，云霓总是轻轻摸着孩子的头，温柔地鼓励他，支持他。
“谢谢妈。”云殊意也如童年时，依偎在母亲怀里，像一只不会飞行的幼小的雏鸟，蜷缩在强大的母亲的羽翼之下。
两人在客厅安静坐了一会，门外传来敲门声。
云霓拿下云殊意膝盖上的毛巾，推了推他，“去萧青瑾家玩会吧。把眼泪擦擦，高考完了，你们应该高高兴兴的。”
云殊意放下裤脚去开门。
“意意！”刚开门，他就看到了萧青瑾大大的笑脸。
云殊意出门，把门关上，扬起笑：“静静。”
萧青瑾一眼就看出来了云殊意的不对劲。
虽然云殊意只哭了一会，但他皮肤白，一哭就容易留痕迹，现在他眼角的红都还没有消下去，连带着鼻尖和脸颊也是红的。
“你怎么哭了。”萧青瑾他把手中的蛋糕放在地上，小心捧着云殊意的脸，凑近去看云殊意的表情，“是考试没考好吗？没关系，一次小小的考试而已，要是不满意，我们可以复读，明年重考。”
“嗯，我有一题好像写错了。”云殊意闭眼蹭了蹭萧青瑾的手掌心，“不能拿满分了。”
“这有什么的。”萧青瑾亲了亲云殊意的唇，“我们殊意是最棒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满分。”
萧青瑾弯腰提起蛋糕，另一只手去牵云殊意，“考完了，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要想，只看着我手里的蛋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