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听陈鲤如此说,当即吓得眼睛瞪圆了,急忙辩解道:“大人,你怎可没调查就诬陷草民?草民虽无权无势,但是好歹是个人,我就端了一坛酒路过,怎么就成凶手了?你可不能如此诬陷好人啊。”
听小厮如此为自己辩解,陈鲤亦不为所动,只自顾自冲皇帝说道:“当时这坛酒是如何洒在那人尸首上的街上之人都看见了。洒了酒后,他是如何慌张模样的,街上的人也看见了。所以这个凶手,只能是他。”
皇帝听到这里表情明显不悦,“凶手只能是他?朕让你调查出真正的凶手,不是让你指鹿为马的。”
陈鲤直起身子,说道:“陛下,下官恳请陛下先将此人关押起来,并还少将军清白。”
见陈鲤一副答非所问的模样,皇帝更是生气,他指着陈鲤转头看向晏青怀,“世子,你就如此纵容她?”
晏青怀冲皇帝揖了一揖,“陛下,先不要动怒,让人将此人带下去,鱼司直再慢慢道来。”
皇帝扫了眼跪在他面前的三人,随后摆了摆手,站在旁边的太监得令,招呼两个人将小厮带了下去。
见人已被带下去,陈鲤忙伏身在地,恭敬道:“陛下恕罪,方才有人在,下官不好直说,现在还请陛下听下官慢慢道来。”
皇帝往后一靠,两手交叠放在身前,说道:“说。”
“陛下,正如下官方才所言。那人的尸首放了这么久,内里早已腐坏,检查不出下官想要的东西了。但是凶手并不知情,所以下官想要帮少将军脱罪,他们便会来动手脚。如今,他们将尸首焚毁,要的就是没了这个证据,少将军就无法脱罪。若是陛下此刻还少将军清白,那么背后之人就坐不住了,那具被焚毁的尸首,才能真正发挥用处。”
“你想走一步险棋,引蛇出洞。若是这蛇不出洞,朕如何跟天下人交代?难道真的就凭一坛子酒,就将罪名甩给方才那人,给姜谨云脱罪?到时候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朕?”皇帝身子微微前倾,颇有质问的意味。
陈鲤想了想,没有片刻犹豫,朝皇帝一拜,说道:“若是蛇不出洞,那么下官愿以死谢罪。”
陈鲤这话一出,晏青怀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帝看了陈鲤一眼,又看了晏青怀一眼,说道:“你一个小小大理寺司直,你的命谁人在意?”
皇帝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她的命无足轻重,这样的交易是不对等的。
陈鲤忙说道:“陛下,若是……”
陈鲤还没说完话,皇帝便打断了她的话头,“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若是查不出凶手,那不光你以死谢罪,世子的命也保不住了。当初是他将你带来的,要走,你们二人就一起上路吧。”
皇帝说的话让陈鲤无从接起,她愣愣地跪在那里,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这时,晏青怀说话了,他说:“谢陛下。”
见晏青怀也不知轻重地将自己的命搭了上来,陈鲤想要出声阻止,结果被晏青怀抬手拦住了。
皇帝听晏青怀如此说,又重新合上了眼往后靠去,“既如此,你二人下去吧。姜谨云的罪名,朕会派人拟一道圣旨,将他撇干净。”
木已成舟,陈鲤也说不得什么了,于是他二人退出了皇帝寝宫,随后并肩默默走在长廊上。
走了半晌,陈鲤实在憋不住了,抬起头去看晏青怀,“你何必将自己的命也搭上?”
晏青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她道:“那你又为何将自己的命搭上?”
陈鲤话赶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我是心中有数的,此事该如何发展我大概能摸清……”
说到这里,她急忙住嘴,然后将头低下,说道:“这是我的事,以后你不要自作主张掺和进来。”
晏青怀则是笑了一声,“何来你的事这一说?你我二人早已捆绑在一起,你若遭了难,我又如何独善其身?你还没看清罢了。”
“那世子爷可后悔当初将我从渔村带回来了?”
陈鲤盯着晏青怀的眼睛。
晏青怀这次没有躲开她的视线,“为何会后悔?当初将你带来,是因为你能破后妃失踪案,帮了我一个忙。如今后妃失踪案解决了,那么你重新带来的麻烦,我也理应接下,这就是因果。”
陈鲤将头转了过去,“反正你的命交到我手里了,往后还请世子爷多多配合我。”
“那是自然,不过你走的这一招险棋,等陛下的圣旨一到,你就成为众矢之的了。到时候众人都将知道,陛下独信于你,连你随便拉去的一个小厮,他都信你那人是凶手。此事说不定会给你带来什么东西,也许是便利,也许是掣肘,你可做好应对之策了?”
听到晏青怀说到这里,陈鲤反而笑了,“我就是要让他们忌讳我,越忌讳越好。”
说完,陈鲤突然转过头,将晏青怀的衣角一拽,小声说道:“世子爷,还得请你帮个忙。”
晏青怀往后退了一步,将她拽着他袖子的手拍了下去,说道:“什么忙?”
“帮我找个保镖。要身材高大,身强力壮,武功高强,一心护我的那种。”
晏青怀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说“好”。
二人出宫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陈鲤拉着晏青怀站在将军府大门边等着圣旨到。
圣旨来时,陈鲤还高兴地拍了两下手,略微浮夸的说道:“来了来了,圣旨来了。”
她这两声拍掌声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圣旨进了门,陈鲤便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听见太监高声宣布,姜谨云无罪后,将军府上下喜极而泣。
大将军则是哈哈笑了两声,疾步走来,将陈鲤的肩膀一捏,说道:“鱼司直,还得是你。今晚我设宴,你们哪儿也别去了,就留下来吃饭。”
说着,他抬手招呼了一人过来,“来人,将鱼司直和世子爷请进去,好生伺候。”
将军府有喜事,门口放了好几封鞭炮,弄得热火朝天,给将军府去了晦气后,阿荀将姜谨云推了出来,推到院里晒太阳。
京都下了许久的雪,今日罕见地出了太阳。
虽然天气仍旧非常冷,但是阳光洒下来,还是能驱散一些寒气的。
姜谨云微微仰头迎着太阳,他闭着眼睛,没发出声音,也没动,还是一如既往那般苍白,憔悴。
陈鲤走了过去,蹲在姜谨云身边,帮他将盖在腿上的毯子掖好,随后冲他小声说道:“少将军只管放心,我定将毒害你之人揪出来。”
听见陈鲤的声音,姜谨云才睁开了眼,他转头看向蹲在身边的陈鲤,随后咳了一声,说道:“方才圣旨我听清了,凶手竟是一个酒馆里的小厮?陛下果真相信了?”
陈鲤抿了抿唇,想了个说辞,“少将军觉得陛下不该相信?”
姜谨云浓黑的眉皱了起来,让他本来苍白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涟漪,“此结果将给你带来什么?你可知道?何必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少将军又如何肯定我不能破解?你只管信我便好。这段时日好好养伤,等我将此人揪出来,你便又能舞剑了。”陈鲤冲他眨了眨眼睛。
“我在牢中那段时日,刚开始他们只是每天拉我去问话。一坐便是六个时辰。等到他们撑不住了,就会将我又关回去。如此过了好几日,他们见我不松口也不再带我去问话了,只是每日对我用些刑。奇怪的是,我常年习武,这些伤病早已是家常便饭。但是这一次的伤情格外奇怪,连续伤了几日后我便觉得浑身无力,再后来就发展成这副模样了。医师来看过,也没查出什么问题。”
姜谨云平静地陈述着自己那半个月在牢中的遭遇。
说完,他皱起了眉,捂着嘴咳了起来,咳得停不下来。
阿荀见状,上前将陈鲤拦了拦,“鱼司直,少将军身体尚未恢复,我先将他带回去了。”
陈鲤退后了两步,目送阿荀将姜谨云推走。
“白兔,少将军如今是什么情况?”
陈鲤小声问道。
【和死去的那个人一样。】白特向来言简意赅。
陈鲤颇为不解,“可是我见少将军面色并不似那人那般,行为也可控。”
【那是因为他还没发展到那个程度,你得赶快破案了,要不然他也会变成那样。】
“说到破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从何查起啊?”陈鲤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捡了串叶子,摘了起来。
【快了。】
白特刚说到这里,有人便朝陈鲤这边来了。
“鱼司直,马上开宴了,还请移步。”
陈鲤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叶子扔掉,拍了拍手,说道:“有劳带路。”
晏青怀刚进将军府就被大将军带走了,陈鲤到时,看见他二人坐一起,正聊得开心。
见陈鲤来了,大将军冲陈鲤招了招手,“鱼司直,快过来,正说到你呢。”
陈鲤来了兴致,凑了过去,问道:“说我什么。”
大将军笑得暧昧,“我说既然世子爷不中意你,要不然你来做我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