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过去，他们与彼岸之人平安度过一夜。

在快要到白天时，池南风注意到几个彼岸之人开始不安地咆哮，隐隐有攻击的动作，便带着几人回到安全屋，并把门修好。

因为后半夜与彼岸之人的和谐相处，几人都休息的差不多，此时都盘腿坐在地上围成个圈沉默着。

凌幂沉默地翻着手里那一沓线索，抽出其中几张，长叹一口气道：“其实这个线索之前就想跟你们说了，只不过因为那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说。”

她将那几张纸放在几人中间，池南风随手拿过其中一张看着。

［12.16，阴……吧

天气阴不阴我不知道，反正我的心情挺阴的。

我们关于如何处理ASS药剂这件事吵了许久了。

我、另一个男医生、那个小孩还有不信女——她意外的和我们意见统一，我们四个都一致认为应该保留好ASS药剂，将星星之火传下去。

另外的那个女医生的双目失明的病人虽然没有明确同意或者反对，但我能感觉出来，他们是不怎么愿意的。

癌症病人则最坦诚了，坦白地说自己不愿意，因为他想活着，他想打了药剂活下来，尽管这世界上唯一一瓶的ASS药剂有多么重要，他都不管，他只想让自己活下去。

于是我们几人就起了争执，闹了好久，每天我们都要换地方藏ASS药剂，以免被那群人偷找出来。

我们跟癌症病人解释，那瓶ASS药剂有多么重要，可是他完全不听，他懒得管这些，他只在意一件事——他要活下去。

他说，要么让他打ASS药剂活下去，要么杀死医院里所有的彼岸之人。

愁人啊。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真的准备去杀彼岸之人时，另一个女医生将我们拦下来，递给我们一张纸，说这是她刚刚在自己堆满文件的柜子里找到的，应该是不知何时那个研究人员偷偷放进去给她的，她自己都不知情。

最开始发现DP病毒是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甚至那时候的彼岸之人都不叫这个。高层希望D实验室帮忙研究解药，那时他们实验的重心还是在3101号实验体上，于是就抽空研究解药，将STW药剂研究出来后就先试着让3101号实验体打一针解药，意外地效果不错，这才将所有解药给高层。

因此3101号实验体体内有残余解药成分，并且D实验室也有研究解药的相关数据。

但是他们全程都没有研究过DP病毒，高层为了让他们方便实验给过他们一点样本，他们保存的很好，实验完了怎么来的又给怎么送回去。

就算是研究解药时需要了解彼岸之人，也是高层给了他们许多关于彼岸之人的资料。

如今女医生给我们的，就是那些资料里的其中一张资料。

那张资料上只是大概写了写彼岸之人的部分信息，当时实验人员严重怀疑高层为了方便直接将所有收集到的资料一股脑给了他们，都没审核筛选一下。

那张纸的背面甚至还有人画五子棋玩，打的还挺激烈的。

……好像又有点跑偏了，重点是资料。

资料上写着：“经检验，‘使者’确实有残留的意识。”

“‘使者’全天42个小时都在活动，能够激发‘使者’残留的意识的可能性很小，只有10％。”

仅仅两句话就让我愣在原地。

使者……啊不，彼岸之人，有残留的意识！

仅有10％又怎样！至少说明它们还有残留的意识！！

那可都是我昔日的朋友们啊！

如果，如果它们还有残留的意识……

我一瞬间就兴奋起来，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笑着的，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兴奋的。

不信女最先提出质疑，“不对吧这资料。”

女医生平静地反驳，“有D实验室和高层的盖章。”

“那这不对啊。”不信女皱起眉，“彼岸之人并不是全天42小时都在活动，它只在白天活动，夜晚休息……况且一天哪来的42小时？？”

“这是来自很远的地方的资料。”女医生意外地平静，“‘使者’和‘彼岸之人’虽然都是由DP病毒引起的，但部分细节上有所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那个42小时……不要管。”

我这时还在兴奋，特别特别兴奋，脑一抽就举起手说，那有没有可能，能够唤醒残留的意识的可能性也不同？！

全场顿时陷入寂静。

我也平静下来了，毕竟要探索这个就需要近距离和彼岸之人接触，万一丧命呢？

女医生、癌症病人和双目失明的病人都那么惜命。

可出乎意料的，女医生最先开口，平静地说，可以试试。

于是我们就开始了对彼岸之人的探索。

最开始这探索只发生在白天，毕竟彼岸之人只在白天行动，然而没有任何进展，探索进行了一星期，别说10％了，连1％都没有过，甚至差点丧命。

但是大家都没有放弃，甚至不信女提议在晚上试试。

虽说晚上是彼岸之人的休息时间，但确实可以尝试一下，毕竟白天的探索毫无进展。

与白天的探索相比，夜晚的探索就要顺利多了。

夜晚的彼岸之人很温和，不会伤害我们，它们甚至会过来抱着你，跟你轻轻说几句话。

如果忽略它们空洞无神的眼睛，它们简直和我们一模一样，和我们这些幸存者。

彼岸之人，确实是有残留的意识的。

但这个残留的意识只能在夜晚激发，并且是100％激发成功。

成功定下这个结论后，我们沉默了许久。

我问女医生，“彼岸之人”这个名字到底是哪来的？

女医生说，是那些实验人员起的。

研究解药时，他们嫌“使者”这个名字不好听，冷冰冰的，于是又大家一起想了个名字，挑挑拣拣了半天，选择了“彼岸之人”。

彼岸之人，彼岸之人。

生者在忘川河的一岸，死者在忘川河的另一边。

因此称之为彼岸之人。

隔着一条忘川河，遥遥相望。

在夜晚的时候，偷偷想家。］

凌幂轻声说道：“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今晚的彼岸之人这么不对劲了。”

“那这……”牧焦长叹一口气，“那我不觉得幸存者会点燃那把火了，每一个彼岸之人都是他们昔日的朋友，亲手点燃那场火，就是亲手杀了自己的朋友。”

闫西洲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或许这也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葬身于火海，不是吗？”

“因为不忍心让昔日的家人独自奔赴死亡。”池南风转着手中的透明珠子，轻声低语，“所以选择一起葬身于火海里，是吗？”

这就是你们亲手点燃那场大火的理由吗？

“别急，还有线索。”凌幂和叶九整理了许久线索，此时留下的线索都是最有用的，她拿出一张纸放到几人中。

池南风第一次看线索这么积极，第一个将线索拿过来。

［12.25，晴

天气晴不晴我不知道，反正我的心情挺明朗的。

今天晚上去和彼岸之人聊天，回来后我们七个人又聚在一起，就ASS药剂的事最后聊了聊。

首先不信女最先表态，要将ASS药剂留下来，传出去。

癌症病人反驳，“传出去又有什么用呢？外面有没有活人都不知道。”

我方男医生再次反驳，“活人肯定是有的，政府肯定还在，我们是唯一研究出解药的人，如果不把解药传出去，人类就真的要灭亡了。”

反方癌症病人不服，“传出去又怎样？没有3101号实验体，ASS药剂做不出来！”

我方不信女淡淡说道：“之前确实是不可以，但根据女医生提供的资料来说，只要有这么一瓶ASS药剂，通过外面的科技水平确实是可以实现复制的。”

也就是说，还可以做出ASS药剂，前提是有这么一瓶ASS药剂。

反方癌症病人彻底急了：“那就我们去做ASS药剂啊！多做出几瓶，我们就都能活下来！”

我方不信女顿了顿，垂眸平静地说：“做不出来，虽然这里有D实验室，但大部分实验器材都在D实验室被毁灭的那天破坏了，况且就以我们几个半吊子水平，全靠几个实验人员留下来的资料带着，不然根本研制不出这么一瓶ASS药剂，还想做出更多？……”

我方不信女笑了笑，似是在嘲讽癌症病人，又像是在自嘲：“根本不可能。”

反方癌症病人这次没了话，气鼓鼓地缩回去了。

吵到这里，大家都有些累了，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面对只有一瓶解药的事实。

成功研制出解药那天，我们激动地抱在一起，就连不信女都在笑着，宛若看着世上最耀眼的珍宝一样看着那唯一一瓶解药。

那些情景都历历在目，那时的我们有多开心有多兴奋，今天的我们就有多沉默。

反方另外两个一直没吭声的混子——女医生和双目失明的病人，现在倒是有了反应。

双目失明的病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着说道：“当初治我眼睛的那个医生说，我的眼睛有希望治愈。”

“我是个摄影师，还会点画画。”他笑起来，笑容里带着点骄傲的意味，“平时摄影画画赚的钱多，我就出去旅游，全国大部分地方我都走过，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有时候会跟着旅游团一起。旅游时，我的眼睛里看到的，就全都是快乐。我喜欢用相机把快乐拍下来，把快乐保存下来，我有一个相册，里面全是我拍下来的快乐。我会用最鲜艳明亮的色彩去画我看到的每一份快乐，再把这些画送给路过的陌生人，祝他今天开心。”

“那时我的生活里充斥着快乐，直到有一天，因为一场事故，我的眼睛坏了。”他指了指自己失明的眼睛，依然在笑着，但手却在微微颤抖着，“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我再也看不见快乐了。”

“我花费了很大的价钱去治眼睛，你们知道当医生告诉我，我的眼睛有希望治愈时，我有多开心吗？”他含笑说道，“就像你们那天研制出解药时一样开心。”

“可是后来，病毒爆发，我侥幸活下来被带到安全屋里，却没有听到那位医生的声音。”他平静地说着，仿佛在说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我知道，那位医生应该是死了，我的眼睛……再也没希望了。”

我记得，刚来到安全屋里时，他是最沉默的，整天就孤独地坐在那里，用着那双失明的眼睛看着整个世界，一句话不说。

“我原先以为我再也看不到快乐了，因此我很绝望。”他嘴角勾起弧度，那点笑意仿佛蔓延到他失明的双眼里，让他的眼睛也因此有了光彩，“但我后来发现，原来我还是能再次看到快乐的。”

所有人都还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就继续说道：“所以，我同意你们说的，将ASS药剂传下去。”

于是支持将ASS药剂传下去的人，就有五个了。

双目失明的病人开了话题，于是大家就都开始聊起来，聊自己的生活——独留癌症病人气鼓鼓地一个人缩在角落。

我跟我方盟友——双目失明的病人聊了聊，发现他竟然会在网上接稿，甚至是一个有名的同人画手。

他随口说了下他的账号名字，我突然惊觉——他就是我关注了三年、特别特别喜欢、为我的cp产粮无数的同人画手大大。

我一瞬间膜拜大佬，差点就抱住他欢呼了。

天知道我有多喜欢他的画，我吃别的大大画的粮都觉得没意思，挑食的很，唯有他画出的粮是我最爱吃的，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将我的cp画活了的画手大大。

我以前还发评论感叹过，说他画的每一张图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氛，真实的我仿佛亲眼看见我的cp在阳光下笑着闹着，再十指相握着回过头看向我，真诚地感谢我喜欢他们。

他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同人画手，因此当知道他生病了需要请假几个月时我也是哭嚎的最大声的。

那一个月我上班都没精打采的，直到两个月后，医院里来了位双目失明的病人。

我们这边聊完，为了不让自己的形象崩塌，我只能故作矜持地去听另一边人聊天——是小女孩起的话题。

小女孩说她每天住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