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与谎言的开始,终究难以成全完美的结局。
月末的最后一天到了。
陈南伊一大早就拿着大队长交给她的所有文件,到军区对面的警务总局报道。
她被一路带进去局长的办公室,然后冷不丁就看到了几个“熟人”——封秉云、徐浸海、伊迢路,和安南。
陈南伊简直都傻了,这么齐全的配置真不是来做任务吗?但她很好的收敛了自己的惊讶,侧身看向局长。
邓开泰则是站起来为她介绍,“他们是一七五军区评估出来的优秀学员,军区希望他们能够学习一些刑侦知识——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和你熟悉,希望能得到你的指导和帮助生活……呃,帮助你在华国的生活”
邓开泰说的头头是道,陈南伊懵的一塌糊涂。
“Well, I think……emm,文件说,我在警局学习、交流,是,跟着别人,不是带着别人”
开玩笑,不然她一个什么正经警察大学都没学过、仅凭“做梦”出家的半路侦探怎么敢来这里交流?不就是为了查清许老爷子女儿自杀死亡的真相,所以过来应付一下——当然也是她暂时想从美国那里逃离,才造成的如此局面。
要是这么几个人跟着,那还查个屁!为啥不直接给他们派一个好的警察,当他们头就好了?
邓开泰则道,“不是,你不看看你名声多大,还来取经?这不开玩笑呢吗?放心,你带这几个算是徒弟也是你的帮手、助理,去哪里都不会受阻拦的——当然,他们也只是花一定时间来学习,分开来一起来都可以,随你心意,我会给你开一个独立办公室,你在警局的事务其实和你在国外的相似,虽然没有执法权,但可以独立侦查,我也会让其他队长给予一定配合,你想在哪个队交流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具体的流转都在我助理那里,有不清楚的问她……呃,难不成你真有什么什么不便的事?要是有,直接和我说也可以,我来解决”
“取经?什么取经”,陈南伊一个头三个大,之前没有相应的语言环境,她根本不理解那是什么东东,但看邓开泰那不容拒绝的模样,她也不是完全幼稚的人,还是明白这些人到她身边的意义的——不管是眼睛还是帮手,还是说他们的任务是她,她都只能把他们当成后辈来关爱。
不然她要怎么才能留下呢?左不过把自己当个祖师爷的开山大弟子,不光自己要学,还得带几个被分配的小学生罢了,是好是坏也不容她来置谑。
思绪至此,她点了点头,尽力摆出一个微笑,“好吧”
“那具体的就由封秉云跟你汇报吧,有不清楚的你问他——当然也可以问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邓开泰递过来一张名片。
“呃,好”,陈南伊双手接了过来,有些郑重。
人生地不熟的,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行人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以后,颇有些面面相觑的意味。
陈南伊是不知道去哪。
中文不熟,这又不是她的主场——她甚至连有些路标都看不懂,你叫她怎么带队或者主动起来?
而封秉云一时没开口,似乎也是在平衡那是“师傅”、救命恩人,且也是任务对象的着重点,有些斟酌的犹豫。
最后还是安南打破了沉寂。
她笑了一下,看向大家,“快到饭点了,我爸爸说附近有家很好吃的海鲜自助餐,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吃,就当欢迎仪式提前了解?海鲜大家能吃吗?”
作为唯二的女生,在陈南伊又那么不修边幅的情况下,不管是安南的表现和提议,都显得那么甜美起来。
伊迢路和徐浸海纷纷附和起来,封秉云眼神里也是赞同,于是众人的目光看向了陈南伊。
陈南伊略顿了一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轻憷着眉头,“我不喜欢海鲜,辣不能,嗯……其他可以”
其实有很多东西她是不会吃的,比如说鱼肉、螺类——那需要灵活的舌头,带骨的大棒、蹄髈——当着别人面吃很失礼,而且腥味又重又油腻……甚至于说冷饮——她的肠胃因少年时候饥一顿饱一顿和后来的不知保养,很容易腹痛。
但如果她真的全然说出的话,那样像是找茬,所以她只是说了两个,便没再说了。
安南稍一思量,又选了个离警局近的餐厅,一行人移步过去。
将将点好菜,一时无话。
安南便咳嗽了一下,装作正式,“嗯我跟大家都不太认识,以后还要相处那么久,就厚脸皮先做个自我介绍啦!”
她漂亮的大眼睛扫视了一圈,然后微笑。
“我从小在K城长大,爸爸是警察,妈妈是医生——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再去军营的原因——即使我很尊敬他。不过我的继父说,如果我真的不喜欢的话,至少要尝试过后再去决定……我决定要好好对待,希望大家能多多指教”
“你是跟着你爸爸调动才过来的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伊迢路疑惑。
“我爸爸是京雅大学的校长”
“噢对,难怪,我就说很熟悉,原来我们校长是你爸爸啊”,伊迢路也笑了一下,很是温柔,“难怪行事作风都很像……你以前也经常有到京大吧?那可能是无意中见过,还真是有缘呢”
安南感到非常暖心,“对啊,那真是太遗憾没有能早点认识”
伊迢路也道称是,然后转而看向一旁默默无闻的封秉云和徐浸海,倏然一笑。
他一拍手掌,“哈哈,但我和他们两个就都没什么好介绍的了,完全一模一样的复制品——独生子,爸妈都是军人……嗯,一直都在本地生活,和大部分的人生一样”
伊迢路顿了顿,微微笑的眼对上陈南伊的,“南伊姐到你了”
南伊姐?
陈南伊有些不太习惯,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开始了她的自我介绍。
“emm……我爸爸是德克萨斯州,我妈妈是满族——但其实我都不怎么清楚,因为我在寄宿学校长大。毕业以后我当过老师,后面,就是侦探,现在来学习,以后请多关照”
看得出来陈南伊很想流利表达,但受语言限制,有些不畅。
所有人都很给面子的点头鼓掌,搞得陈南伊都不好意思起来。
“为什么南伊姐你一开始当的是老师,后面却跑去当侦探嘞?”,似乎受伊迢路的影响,安南也开口这样称呼。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陈南伊宁可她像封秉云和徐浸海那样沉默,也好过现在知道其“真面目”的自己不想回答,但还必须得回答的尴尬。
“我的妈妈认为教师很好,而我爸爸认为为上帝最好,所以这是他们对我人生唯一达成的共识——就是在教会学校里面当牧师。但我发现,还是要快乐比较好”
“当侦探比较快乐吗?”,徐浸海第一次发出了疑惑。
“也不算”,陈南伊的目光转了过去,“就是,它很公平——你给我钱,我给你真相,我喜欢公平”
“做侦探这一行有什么要求吗?”,不知是不是为了应和,封秉云也问了一个问题。
但幸好他的态度很是温和,没让人感到盘问的感觉,让人还是倾向于去回答。
陈南伊思考了一下,“没什么要求吧?不过因为我是个人的,所以……”
她难以描述那个东西出来,紧皱眉头。
遥遥看到菜过来了,安南眼尖说了一嘴,“先吃饭吧,以后那么多时间可以了解,对吧”
陈南伊顿时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虽然对安南的感官不好,但她一点都不介意她的插话——因为,就很及时啊!
况且她也不想一直说自己的东西。
餐厅的菜色还是可以的,只不过不是很对陈南伊的胃口,来来去去她就吃了些几口饭和一些青菜,对上安南亲切的询问,还只能委婉表示自己的忌口较多,然后一顿饭便在比较快速的进程中结束了。
陈南伊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比起那负担来说,她还是宁可承担那不好意思。
饭毕,一行人出了餐厅。
邓开泰是只给陈南伊指了一个办公室的,在僻静的位置。
接下来她就要去找局长助理,便让他们没什么事的回去。
“我陪你去吧!要是有不清楚的我还可以帮你解决一下”,伊迢路很有风度。
“谢谢,我可以的”,陈南伊拒绝了他,“你们还在学习,半天假,还是快回去吧”
“可是,本来就是要我们跟着你学习的啊,一人一个轮流来,不耽误的”,伊迢路失笑,翘起的唇角在阳光的漫撒下很是迷人。
噢对,陈南伊差点忘了这茬。
还真是,干嘛不直接说助理就好了,或者别的,搞得她说话都底气不足,还得“出尔反尔”。
“是啊,不要担心,邓局都已经跟大队长打过招呼的,你有需要直接叫我们就好,不必担心其他”,封秉云安抚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不得不承认,即使年纪稍长几岁,也还是不得不服这几个人的为人处世都一顶一的好——就像封秉云跟她说话吧,也没叫她什么南伊姐,也没用“您”,但就是让她感到了尊敬,很是舒服。
那话让人难以拒绝,于是陈南伊和他们加了联系方式,又互通了手机号码,然后就是伊迢路陪她回去找局长助理。
老实说,陈南伊不喜欢有他人陪同的感觉。
本来她就喜欢独处,而且那个梦境的“能力”好是好——可以帮她直接“锁定”真相——就像一个bug,什么也不需要做,却可以知道答案的那种。
不过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她一个人还随便遮掩一下,就当是自己查出的真相,但要是多一个人,她还得想办法圆回来才是。
而且他们现在对自己的耐心完全就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们的感激,安南的话可能是愧疚,但那久而久之那也会成为负担,成了负担以后就处处令人生厌了。
可想太多也没用,现今之计还是赶紧做好自己的事要紧。
两人紧走慢走到了局长助理办公室那——好吧,其实也就是邓开泰的办公室,不过邓局下去开会了,倒也免得再打招呼的麻烦。
局长助理是个让局长老婆非常安心的助理。
怎么说呢?就是长相安稳到可能局长宁可找个男情人都不会动她的地步。
反正工作嘛,能胜任就好,管这么多干嘛?
局长助理明显是个利落人,见伊迢路愣住了,还故作反说了一下,“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正常人都知道这不是真的。
她一眼睛和身体都有些不协调的中年妇女,面貌和体态又像男的,实在很难让人和女的搭上边,更别提美女。
伊迢路第一次有些尴尬,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陈南伊不得不上了。
她直接开口问道,“你以前是拳击手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什么?”,局长助理反倒叫她问住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陈南伊解释道,“因为你强壮到一拳打死我,局长肯定很喜欢你,没人在你前惹事”
“噢!你就是那个外国人?难怪说话这样”,局长助艰难听完后爽朗一笑,“哈哈,说的不错,我是从特种部队退下来的,要不是有伤和吃药的副作用,我还真想继续在部队里擂……不过局长倒不怎么喜欢我,因为有时候我脾气上来了也给他添堵,哈哈”
“我叫木子屿,李字拆开的木子,岛屿的屿。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我,我解决不了会找局长的”,她郑重地向陈南伊介绍了自己,也向恢复过来的伊迢路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是大气。
陈南伊的笑容漾起,“我是陈南伊,南方的南,在水伊人的伊。我旁边这位是一条路,我也不知道是哪条路,待会他自己解释好,他,局长说是我的学生,但其实是我的朋友——虽然是岁数很小的朋友”
陈南伊说着,酒窝漩了出来,然后看向站在一旁的伊迢路,示意他开口一下。
伊迢路,“……”
又特么是“一条路”,还很小。
他扯起了自己的嘴角,尽力拉到最大,“我也是在水伊人的伊,路途迢迢的路和迢”
不过显然,只有懂中文什么意思的木子屿听明白那是什么字来着,所以她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掌,“好名字!”
伊迢路一脸我信你个鬼的样子,但又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刚刚看得人那么明显,现在“报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