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有解决学子问题的方法么?”
尽管温昀景已经同意让徐玑进去说话,但实际上温昀景根本没觉得徐玑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足以让他安心的解决方法。
毕竟徐玑若是真在这方面有什么特别的才智,只怕她在之前争宠的时候就已经用出来了。
之所以被搁置起来,最终原因还是能力不够。
真要说起来……
如果说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在这种时候给他提供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那么这个人大概率是已经被他派去管理浪子轩的国师。
只可惜,国师自从接手浪子轩之后,入宫的次数就少了不少。
而这件事对于温昀景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还不足以让他因此特意将国师叫到宫里,针对这件看似闹得沸沸扬扬但实际上却起不到任何影响的事情进行讨论。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让后宫这些人见缝插针的机会。
温昀景的目光落在徐玑身上,无声的威压和催促飘散在整个御书房中,足以让任何一个站在御案前面的人迅速开口,用最短的话表述完自己的目的之后,尽早离开。
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尚且承受不住,更莫说已经安逸了一段时间的徐玑。
原本徐玑还在斟酌,自己要如何开口,才能让徐家在这次的谈判之中得到更多好处。
除了让徐文汉封爵之外,是不是还能趁机再向皇帝讨要点什么。
但,当她真的站在了皇帝面前,对上他那副明显带着审视和无尽威压的目光之时,徐玑却只想尽快将自己的话说完离开,一刻都不愿意在这种环境下多待。
“是……确实是有方法……”
莫说再多提什么别的要求。
仅仅只是将苏流瑾早就在信笺上写好的那些要求提出来,就已经消耗了徐玑太多勇气,“妾身听闻前朝最近在为学子们的盘缠问题争论不休,正好妾身家里也算是有几个钱,若是皇上不介意的话,妾身可以给父亲传信,让他代皇上资助那些学生。”
好在徐玑虽说害怕,但却并未忘了信上的任何一个字。
在确定温昀景并没有对这个建议做出反感之后,徐玑又立马乘胜追击,三两句就把自己的条件也跟着说了出来,免得之后被这种威压碾压过度,说话都说不利索。
“只是家父出资还需要一个名头,若是皇上允许的话,还请皇上为家父封一个爵位头衔,也好让学子们将皇上的苦心用心铭记,日后更用心地效忠皇上。”
直到徐玑的话全部说完,她这才终于在心中松了口气。
不论之后皇帝作何反应,至少她已经将苏流瑾给她递来的要求全部说出。
至于皇帝会不会答应……
这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听完徐玑的话之后,温昀景稍稍沉默片刻。
学子们的事情最近确实是吵得他心烦。
尽管这件事本身的影响并不如御案上其他折子的影响大,但如同雪花一般飞舞而来的折子却一直都在扰乱他的思绪,让他没办法更加专注地去处理其他的事。
孟彰在朝堂上提出的解决方法是不可能达成的了。
而如今徐玑所说的这些,却并非没有可行之处。
对于温昀景而言,给徐家封一个爵位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的事儿。
只要这个爵位并没有什么实权,根本影响不到恒思的大局,那就完全可以在徐玑的要求之下,帮她满足这个愿望。
也就算是,徐家在花钱买爵位了。
但最终在心中的决定,温昀景自然不会现在就说出来。
他稍稍晾了徐玑一会儿,之后便冲着徐玑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你先回去,此事朕自有定夺。”
温昀景的话对于徐玑来说就像是一种赦免一般。
直到她缓步从御书房退出去,徐玑被压抑住的呼吸这才终于变得稍微舒畅了些许。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徐玑就知道徐家的爵位算是已经定下来了。
原本提出插手朝政这种事情就过于大胆。
若非温昀景已经在心中有了定夺,真的打算给徐家这个位置,恐怕最后回应给徐玑的就不是让她回去等消息的话,而是让外面的人前来将她带走,打入那之后只能同徐文汉在菜市口见的地方了。
平稳下来的情绪让徐玑有了更多的精力去思考。
也正因如此,当她思量到温昀景背后的行为逻辑之后,当即就回到自己的住处给徐文汉写了一封信,好让徐文汉提前准备,免得到时候突然收到消息失了态。
宫中发生的一切并未逃过苏流瑾的视线。
她人虽然没有进宫,但宫里的消息却依旧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往她这里送,让她好在任何时刻都能及时掌控恒思的变化,为之后的行动做出更为缜密的计划。
徐玑的家书送出宫的同时,青云楼的消息也跟着送到了孟彰这里。
虽说孟彰并未同其他人一样花钱在青云楼买方案,但好歹也是被他们请到楼上包间的人,理应得到青云楼那些花了重金的客人才有的待遇。
不过送到孟彰那里的消息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说了一下他所求之事已经得到圆满,只需静待数日便可得到结果的消息罢了。
更加详细的,一丝情报都没有透露。
但仅仅只是拿到这个回复,就足以让孟彰安心。
当初在青云楼询问的时候,负责招待他的人给出的不过就是口头上的回应而已——那样的回应并没有什么约束能力,也可以说得上是没有任何保障。
也正因如此,即便孟彰已经在青云楼得到肯定答复,这些日子心中却依旧焦灼不安。
直到现在。
直到青云楼下发出来的正式回应送到孟彰手上,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终于放下,得以在安心之后稍稍将放在这上面的精力收回,重新开始跟那些学子们打交道。
有了青云楼的回复之后,事情解决的速度超出了孟彰想象。
不过就是一两天的时间而已,原本被皇帝搁置起来的事情就已经有了定夺——任命徐文汉为朝廷特派的援助使,助朝廷解决学子们在前来赶考这段时间的银子问题。
封爵一事,温昀景并未在明面上提及。
但仅仅只是这一封诏书就已经足够。
原本封爵就应当是在做完皇帝交代的事情之后,才好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论功行赏。
温昀景诏书已下,只需按照诏书所言做好安抚之事,待事成之后,自然会有最为适合的赏赐送到徐家。
因着有徐玑提前通知,徐文汉接到诏书之后也并未表现出多么抗拒的情绪。
尽管这只是一封让他散财的诏书,但在这背后所牵连进来的利益,却已经足以让他为了那些利益让步。
终归是已经提前接到消息的人。
诏书一下,徐文汉就立刻开始行动。
徐家办其他事情的能力或许没那么强,但涉及到钱财上的这些,整个恒思之中恐怕还没有比徐家更适合的。
恒思的物价依旧没有下降。
但徐家自掏腰包,帮这些学子们付了大半的衣食住行所需的钱财。
只要学子们能够拿出自己是进京赶考的相关证明,便可以在恒思之中体验到他们当初在穷乡僻壤之时最为习惯的物价。
多少花言巧语的煽动都不如真金白银的补助来的实在。
当那些为银子所困的学子们终于又能在恒思体会到当个体面人的感受之时,原本因为孟彰的提议被搁置起来的躁动的心就像是归巢的鸟儿一般,终于有了一个落脚之处。
尽管徐家是带着圣旨出面前来帮助他们的,但先前拖延的那些天,学子们对皇帝的态度早就有了判断。
他们不知道皇帝最终为何改了心思。
但最终帮助他们渡过难关的,并非是国库之中的银子,而是徐家的私产。
仅仅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知晓自己最应当记住的人到底是谁。
或许他们在明面上依旧感念皇恩浩荡,但最终,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却异常清明地知道他们在恒思之中得到的这一切都来源于徐家。
更何况……
这段期间,学子们也同样在与孟彰走动。
孟彰因为自己的上疏被搁置起来而情绪低落,他们一直都看在眼里。
直到有一天。
孟彰从青云楼回来之后,原本低落到极致的情绪突然加以改善,似是已然在这暗无天日的迷雾之中寻到了出路,得到了指引。
但孟彰的态度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也让这些学子们无法确定孟彰态度转变的缘故到底是什么。
只不过,学子们的心中还是萌生出了些许期待。
这样的期待直到皇帝下令之前。
原本还只是像是在迷雾之中探寻到了方向一般的人,在确定了青云楼给他送来的消息之后,整个人身上萦绕着的那些阴霾当即消散,仿若当初的迷惘情绪皆是幻象。
再往后,徐家就站出来了。
及到此刻,无需学子们再去推断,就连市井之间对这件事稍有关心的寻常百姓,也都在心中有了定论。
明面上,大家尚且都在赞颂皇帝的恩赐。
但在内心深处,这些真正得到助力的人,却无一不在感念孟彰和徐家。
感念孟彰的上疏。
感念徐家的散财。
更是感念,在背后悄然推动了这一切的青云楼。
毕竟这些拜会过青云楼的学子们可太知道了,以孟彰的财力,莫说让青云楼的人帮他解决问题,只怕连价目表都未看到,就要因为注定不是青云楼的客户而被请走。
此事最终能够如此顺利解决,全然是青云楼背后之人对他们的悲悯。
是在皇帝将要把他们这些学子们的困境视而不见之时,青云楼背后之人的随手一动。
或许这一动,于那些执棋之人来说,不过就是棋盘上不起眼一个角落的变动。
而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却有可能改变了他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