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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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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太后的全名叫卫熙,字绍嘉,取自“起自绍熙载,迨兹嘉定年”,有继承前业,发扬光大之意,可以从中窥得一二家族对她的厚望。这是个极其宏大的名字,一如她极传奇的前半生。至于为何会把厚望寄于一个年幼女郎,正是因为卫家特殊的传统。

卫家祖上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氏族,而后一旁支的女郎进宫得了宠幸,孕育皇子,加封妃位,接而一跃成为西宫太后。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卫氏也终于发迹。卫家由此尝到了嫁女儿的甜头,把“高嫁高娶”奉为圭臬,姑娘们嫁到高官世家,男人们则高攀侯门望族的妻族势力。一家老小的荣华富贵,全系在女郎们的姻缘红线上。

在如此一个家族中,卫熙所要延续的前业正是如同姐姐姑姑一般嫁到皇亲贵族,维系卫家地位。为担家族重任,她自幼被教导得八面玲珑、才思敏捷,加之容貌姣好、性资柔顺,入宫后盛眷浓及一时,诞下长女,继而迅速被立为皇后。

卫熙到如今也忘不了那个日子。她到死也不会忘记。封后大典的那个早晨,雾气朦胧,天色阴沉。所有人的脸色都如同泥塑的人偶,被覆了一层灰白的釉色。册立的礼仪繁琐,她身着沉重的礼服,在女官的导引下出迎使臣。接册宝、受礼拜、祭天地。先帝立在高处,她则要一步而一步地登阶,走到他的身旁。她每走过一阶,就有侍立两端的宫人悄无声息地跪下。

她终于登上顶端,然后徐徐转过身来。这时她才察觉,原来她的身后跪了如此多的人。原来她能受万官朝拜。父亲和哥哥夹在他们其中,天阶之下,他们显得如此渺小。他们该是向她跪拜的,那她闺阁之时,为何如此受他们牵制?她的身体颤抖不已,多年后她终于明白,这不是恐惧,而是狂喜。

卫熙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那是她对权力渴望达到极致的开端。这股欲望如同韧性的细线一般,贯穿了她此后的一生。

众人伏跪齐声:

陛下万岁——圣人千岁——

凭什么他能万岁?

先帝握住她的手,望向她。卫熙回望以平日柔顺的笑容,再一次打量起这个男人:他长相平平、身材细弱、才能平庸。

她的嘴唇微微地张阖,在这场盛大的朝拜中,无声地说着。

低劣的庸人。

先帝的身体无法让后宫诞育男孩,这样的笑话一直延续到他驾崩。卫家借此谋反逼宫,她坐在圣人殿座,看着阶下的哥哥和父亲,前呼后拥,身后跟从无数。他们不再跪她。

他们说:“卫熙,下来吧。”

她绽露出如同他们记忆里一般温顺的笑容,接着顺从地走了下来,重新成为他们乖巧的妹妹和女儿。她的身份尴尬,父亲称帝后也没有重新予她封号以及封地。卫熙以孤寡解闷为由,收养了卫氏偏房一个刚出生便失母的庶子,因为行三,她给他草草取了一个“叔儿”。

自卫氏谋反起,卫家男人便离奇般的患病体弱,又或身陷意外 ,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十年之间,竟轮换了数十位帝王,这其中包括卫熙的父亲以及哥哥。众人倾向于这是一种诅咒,前朝的赵氏在向卫家索命。

温德元年,卫叔儿巍巍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卫熙也再次坐在了朝堂之上。她与“万岁”,仅仅隔了一层垂帘。而她年幼的女儿卫禧善,正悠然坐在她的怀里,摆玩那一枚万人争抢的天子之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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