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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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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是大早了。点了油灯。庆元的天总是亮得缓。油灯的光晃着人,沈从经迷蒙地睁了眼,眨巴两下,好似才看清眼前是谁。

薛茜桃坐在窄窄的炕上,正慢条斯理地穿戴着衣物。沈从经以一种很奇怪的目光审视着她,仿佛在透过她审视她们这段畸形的关系。她看着薛茜桃支着纤细窈窕的身,细细地系着里衣的盘花扣、穿上薄薄一层外披、接着拢了衣襟。

沈从经凝视着她,不错眼地。她挑剔着女人的一举一动,试图从她的错乱中找到几分隐晦的动情,但薛茜桃没有出错。她仿佛很习惯被观赏。薛茜桃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沈从经看了好久,她终于穿戴整齐。她大抵是才起的样子,还没有涂胭脂。着的也是素色窄袖衫,整个人都笼在莹白里,仿若雪堆出来的绝色人物。

沈从经还想再看,却见薛茜桃忒地撑过膝头,俯下身来凝视她。因她躬着身,头发因此散下来,长长的罩着她们的脸。

沈从经微微喘着湿润的气,没有避开她的注视。薛茜桃垂下的长发像囚笼一般。而显然地,她已经被笼住了。轻易的、颇有些自投罗网的意味。

薛茜桃不多时便起身,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而缓缓上升,如同猎物被收网。她微笑道:“我适才温了汤。你要不要尝一尝,我去端来。”

沈从经接受了。她接过盛的温汤,在手里匀了几下,慢慢喝了下去。喝到一半时停了吞咽,外头太冷,这手里的一点子温便显得难能可贵起来,汤面还骨碌往外冒着热气儿。热气朦了人的眼。沈从经盯着半汤的碗和汤面往上翻的白汽,莫名看了很久。

因着才醒,她还没有束发,这是薛茜桃第一次见到她散发的样子。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两边的垂发遮了她大部分面庞的棱角,又低着眉眼,因此显得比以往柔和起来。她蹙了眉许久,手指无意识地刮蹭着碗壁。薛茜桃觉得这个动作很可爱,特别是在她的身上。

她们二人沉默了半晌。沈从经终于抬头,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看着她说:“随我去见个人吧。”

“是你的朋友吗?”薛茜桃取过她手中的碗,转身要走,“那我便去烧水洗漱。从经先准备着起身罢。”

她们稍作收拾,遂一同来到了一间宅邸。沈从经屈起二指叩了叩大门,不多时便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

女人看清来人时明显一愣,随即挑眉道:“稀客哟。”目光紧着往后探,看到了薛茜桃,嘴角微不可察地噙了玩味的弧度:“又换新人了?”

沈从经没有应她,转身向身后人说道:“…这是秦秀眉,一直在帮我打理庆元的生意。”

秦—秀—眉…薛茜桃在心里头默念这三个字,抬头打量起名字的主人,却突然又背过身去。

沈从经看见她的肩膀有小幅度的抽动……她在笑。

秦秀眉同样不明所以,两只眉高高一拧:“你在笑什么?”

薛茜桃偏过身来,手还掩着笑唇:“你的眉毛…和名字一点也不搭…”

秦秀眉五官端正,身高体壮。那一对眉生得格外特色,朴钝而浓密,眉峰凛凛,仿若狂草之书,眉尾刺出一道锋利的尖。“秀眉”于她,的确有失偏颇。

三人遂笑作一团。秦秀眉摊手说:“娘老子起的名字,我也用了多年,再懒得改了。”

她双手环胸,接着话锋一转:“沈大人,我如今该怎么称呼你呢?”

秦秀眉与沈从经已有许多年的交情。她们刚认识时,沈从经用的也是母亲起的名字。但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她的母亲沈娥英出身猎户,最善骑射,与她如出一辙的孔武有力。家中招了个貌美温厚的赘婿,从了母亲的姓,便也就是她的父亲沈氏。

后来变故横生,家道艰难,二人便一同去从军。国朝因为战乱频发,兵力稀缺,征召参军女子同收。母亲与父亲同样上场杀敌,但最后功劳都算在了父亲头上。沈氏一人挂了两人的荣誉,一路高升,最后军功晋身封了侯。

沈氏职位愈高,沈娥英待在家中的时间就愈长。到封侯后,她基本已经不再上阵数年了。

即使沈从经那时年岁尚幼,但也能感受到,母亲与父亲地位微妙的置换。

她是母亲的独子,也继承了母亲的许多,姓氏、强壮的身体、善武的天赋,以及同样耍枪弄剑的本事。

她告诉父亲,她要上战场。

沈氏想尽一切办法打消她的念头,最后甚至把她绑了关进暗无天日的祠堂罚跪。他的说辞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只愿她一辈子平安顺遂。但他的确又同时把小儿子安排进了军营锻练。

母亲得知后,冲进祠堂抱住了她,她像儿时那般跌进母亲的怀抱。沈娥英怒视着沈氏,透过他同样怒视着她被关在宅子里的数年。

她说:“让她从里面出来!”

“你不想让她出去,但她是我的女儿!让她到外面去!”

沈娥英举起剑,逼向他。

沈氏妥协了。于是沈从经从最底的小兵开始做起,沈氏想让她知难而退,也没有再过问她。周遭的恶意潮一般地涌过来,男人们有自己的团体,很难有人尊重她。但她没有放弃,她以为是自己能力不够,她在接下来的日子更加刻苦,她接纳了所有的苦难,并一直期待之后的“天降大任”。后来她的努力的确有了微小的回报,她的资历以及功劳可以升伍长。但她跑遍了每一个军营,没人愿意做她的小兵。

沈从经觉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像个笑话,她站在草原上,第一次情绪失控,声嘶力竭地咒骂,骂到最后熬红了眼。骂累了就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密密覆了层阴影,有人蹲在她的身旁看她。

“喂,醒了吗?”秦秀眉拍拍她的脸,说,“我当你的兵。”

男人有男人的团体,女人有女人的帮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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