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茜桃自那日赶集后就几乎足不出户了,一是她要避着人,其次便是她腿脚的毛病在冷时愈发严重。腊月里寒气逼人,连腿骨都是冷的,每走一步像走刀子,痛得她再不敢沾地。
沈从经找人给她弄了把轮椅,轮椅的设置做得很精巧,可以自己动着走。
薛茜桃坐在轮椅上,无聊地翻着几页书看。她面上气色好了许多,浮着健康的粉。宅子里特意囤了很多炭,暖气总是很足。
大门听见开锁的声音,她知道是沈从经回来了。于是搁了书,把轮椅动到屋门前,慢慢放缓了呼吸,屏息凝神,想吓吓她。哪想那门打开,走进来的竟是个生面孔!
薛茜桃反倒被惊了一跳,急急往后退了轮椅,手里攥紧了藏在衣袖里的细簪。那生面孔的女人缓缓踱步进来,后面紧跟着的便是沈从经。她见到熟悉的人,攥着簪子的手慢慢松了力气。
沈从经知她受惊了,连忙走到她身前,蹲下身解释道:“这是我请来的郎中,来看看你的腿脚。”
郎中作揖行礼,微笑道:“娘子不必紧张。”她一面说,一面屈身拿了针灸盒子,“烦请娘子将襦裙提上去。”
薛茜桃依言照做,将裙摆褪至大腿,露出两截细伶伶的、被里袴包裹的小腿。她并非讳疾忌医的人,只是一想到,沈从经现在正以一种专注的视线看着她、看着她褪裙露出肌肤的样子……她被那种视线折磨得想入非非,心底升起一点子异样的酥麻、像被搔着痒,捏着裙摆的手指也不由得有些发软。
沈从经注意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于是把手掌覆在她的手上,安慰道:“不会是什么大问题的…”
薛茜桃微乎其微地“嗯”了一声。她低着头,垂发遮了面容的烫意,看上去一派从容。
郎中虚虚点了几个穴位,又问了些近况,最后站起身说道:“…应当是以前摔了腿留下的旧伤,本可以走路的,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如今天气太阴湿,寒气入了腿骨。可以治,只是旧病日子拖得太久,得慢慢来。”
她顿了一下,侧身对着沈从经,语气略有些责怪:“沉疴难愈,积重难返。怎么不早点带人来看呢?这病拖着至少得有好几年了。”
薛茜桃抬起脸,讶异地重复了一道:“可以治?”
“可以。”郎中一面答她,一面冲门外扬声唤了个名字,“月娥——”
只见一位体态纤秀、袅袅婷婷的女使随声而来。她对众人福身行礼,随即侍立在郎中身后,静待吩咐。
薛茜桃听了这番回答,却并没有显得欣喜,反而有些迷惘地垂了头,像是陷入某种思索之中。
“娘子的腿脚除了扎针,还需常常案杌相辅,每日早晚至少两回。我总不方便时时过来,需要沈大人学着伺候。”
郎中说罢,点了点身旁的凳椅,女使会意坐下。她蹲下身,挽起月娥裙摆,搁置膝上,随后转头向沈从经颔首,示意她照做。
她依令蹲在薛茜桃身前。
薛茜桃抓着裙摆的手更紧了几分,心下更是忐忑。她突然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吵。她们离得这么近,那身前人会听到吗?她若是听到,会作何感想呢?
不知为何,她莫名期望她能洞察,却又对此抱有一种羞怯。
但她希望她不要抬头,因为她的眼神在此刻太慌乱了。
沈从经的确没有抬头。她慢慢倾身,在凑近身前人时,微妙地抬了一下眉。她的目光在裙摆处堆砌的皱褶停顿了一瞬,遂转头注视郎中动作。
郎中以手掌紧贴月娥大腿根部,分别自股内侧直推至足弓,环跳推至足外踝。双手拇指与其余四指分别着力于女使下肢前侧、内侧、外侧,自上而下①,揉捏捻按。
“最后以手握空拳或虚掌,有节奏自上而下分别叩击拍打娘子大小腿前、内、外侧②……力道无需太大,适中即可。如此多案杌几番,便可助外驱寒气、内疏经络,这里还有几个穴位,可格外按压,更有效果。娘子也可以记下,自己时常按着。”
她的手指点在月娥的小腿外侧一处:“这是三阳交。”
薛茜桃微微往前靠了身,看着沈从经的指尖缓缓沿着她的小腿攀上,比对着穴位。
她的手指纤长,指腹和掌心处俱有一层薄茧。因此就算她还未用力,薛茜桃也觉得像被什么物什轻轻刮蹭,肌肤上痒嗦嗦的。
那股痒意一直在皮肉上延伸。
“这里是漏谷。”
沈从经丈量着位置,手指轻轻按压下去,皮肉也微微下陷。
她闻到了她身上的脂粉气息……以及,她注意到她的腿部细微地发抖。
“承山……然后是,膝阳关。”
她的手攀到了膝盖处。
“风市。”
她的心在胸膛里跳得料峭,像要窜出来。因为她的手……在试探性地靠近大腿根部。她觉着脸上很烫,但身子是冷的。明明屋里炭火烧得正旺,可她很想发抖。
她又嗅到沈从经身上的熏香,其实若有若无,她却觉着喉口一紧,像是被香气掐住了。
她们凑得极近,但相互之间的吐纳都几乎微不可察。从经是内敛的人,她有意压着呼吸,她觉着如若让气息洒在她身上,有些……搪突。
“箕门。”
那只手臂还在游移着,要滑落到腿根的内侧。只是薛茜桃两腿闭拢,没有留缝隙,因此阻挡了那只手臂的动作。
薛茜桃心下顿时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沈从经则微微起了截身子,她依然没有抬头,只是用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
“请娘子将双腿打开。”
她的语气自然,薛茜桃却觉着有点、有点诱惑在里头藏掖。
她迷乱得手足无措,听到她的话仿佛寻到了指引似的,顺从地□□。但她犹觉恐慌,于是想要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捉住了沈从经的手。
她的裙摆没了挟制,因而如瀑一般泻下来。
她们的手在襦裙的遮掩下交握着。
就在这厢,郎中的声音响起:“……这便是最后一个穴位了。另外,我这里还有几方祛寒的药,需要煎来服用。今日就如此罢,我先告辞了,无需相送。”
说罢,她便携着女使离开了。
她们的脚步声逐渐遥远了。薛茜桃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抽出手。她张开唇,声音有些艰涩:“从经,可以了。我感觉好多了。”
沈从经依言起身,终于得以瞧见她的脸孔。在油灯的光亮下,她看见薛茜桃的脸呈现一种艳异的黯红。
她们都没有再说话。沈从经随手拿了搁在柜上的帕子,草草擦拭着手指。她不知道方才按摩时有没有出手汗,她不想让她觉得被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