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时,云祈时在第一时间看向云淮之,也深知站在那里的他现在有多痛苦。有时候人在极度的难过无助时,安慰反而会成为一把利剑,所以他垂头看了一眼郁清时,终是什么都没说。
云淮之不动声色地揉了一下心口的位置,动作不自然的垂下手臂,像是在抑制着什么。
“人呢…?”他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暗哑,“让我去陪着他。”
医生正要说他的易感期不稳定,不适合进去了,却听到对方说:“再打一针抑制剂,出了事不用你们担。”
后来得到医生准许,云淮之自顾自的走进去,身后的大门自两侧关闭,像是要他一人去面对什么难关一样,而医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陆朝的方向,他就在一件手术室的门外站定,整个人仿佛一尊雕像一样定住。
门上有一道玻璃窗口,能看清里面一切景象,陆朝就那样躺在中间,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无影灯照的人眉头皱的很紧。
“您的信息素有些控制不住了。”医生在身后提醒他现在还不能进去,云淮之回过神来,喉咙发紧的,“知道了。”
中间眼神就没有从陆朝的身上移开,直到身后的人再次提醒,他才不舍地退了一步,缓缓移开视线。
陆朝做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有时候坠入了烈火,有时候跌入了冰河,身上不断的发热发冷,没有片刻是舒服的,身体打着寒战,呼出的鼻息却是热的,每一次都想试图睁开眼睛,眼皮都沉重如石头般。
顿时耳边出现一声遥远的回声,由远到近,信息素也是陆朝喜欢的茶香,刚刚那股燥热也瞬间被茶香安抚,是云淮之坐在了他的身边,轻又柔的喊了他一声,“朝朝。”
陆朝有了些意识,半睁开双眼,始终看不清眼前事物,但他知道云淮之在他身边,不是梦。
小腹传出绵长的痛意,陆朝第一次因为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而害怕,他想靠云淮之近一些,双手却冻的僵直的抬不起来,最后被云淮之轻轻握住。
云淮之察觉到对方的冷意,想抱着他但又害怕弄疼了他,整个人僵硬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直到医生说可以用手臂垫着他的后脑勺,他才有了动作,只是依旧很轻。
“小孩早产对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冰冷的话语响起,陆朝的神色出现一丝慌张。
云淮之没在意自己的心情,只不断的安慰着他,“柚柚不会有事的,好吗?他是个坚强的小孩。”
隆起的肚子侧面有一道红痕,是陆朝跌倒时撞到的,只轻轻一碰他就发出颤栗的轻哼来,偏偏医生无情的手还在不停按揉。
陆朝痛的四肢痉挛,不断的发出轻哼,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才告诉他们,他破水了。
……
陆朝平躺着只会让腰更痛,云淮之用另只手垫在他的腰后一刻不停的揉着都没什么作用,看着人紧皱着眉头忍痛,云淮之心底一片焦躁,却什么都做不了。
“呃……”
身边发出一声轻哼,陆朝痛的有些受不了。
最后还是哭了几声,声音小到根本听不见,他说了几个字,云淮之要头很低才能捕捉到。
“爹地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痛……”
云淮之听了紧攥着拳头,颤抖一刻也没停下来过,“朝朝…”
他好像除了喊人的名字和释放一些不太稳定的信息素,没有一点用处。
外面的家人一直守着等消息,只有郁清时接到电话离开了一阵,回来时手里还紧攥着一个小盒子,捏的手心都出了汗,他希望里面的人可以健康快乐的把它送给自己心爱的人。
“嗬呃…咳……”
陆朝用了力气,但始终没有什么大的进展,葡萄糖也打了,身/下的血也不断的涌,身旁的仪器滴滴作响,惹得陆朝耳朵嗡嗡的。
医生的指挥忽远忽近,陆朝有些反应不过来,总是慢半拍的再去用力,腹痛到让他胡乱的蹭着脑袋,直到他受不了的喊了一声,“云淮之。”
“在这呢,乖乖。”云淮之捧着他的脸,试图捂暖他的脖颈,低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呃嗯…”医生突如其来的按压再一次惹得陆朝痛到窒息,“太疼了…”
云淮之说尽了安慰的话,心尖抖了又抖,生怕对方会出什么事,“朝朝…求你了…”
“别出事。”
他垂下头,忍着心悸胸闷,易感期即将爆发失控,他必须在陆朝面前忍下来,打了两针强效抑制剂还释放出信息素来安抚陆朝,本就会让腺体出现问题,更何况身体。
云淮之却顾不得,陆朝痛的无法在意身边人的感受,只有不断寻找慰藉,取得那一点来自云淮之的温暖。
陆朝想要,云淮之就什么都不留的给他。
只要他好好的。
医生的按揉让陆朝突破了灭顶的痛,脑部神经也跟着撕扯,几乎要让他晕厥,但他似乎听到了医生的窃喜,“小孩快要出来了!”
陆朝眉间一动,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那么小的东西居然会从他的肚子里出来,只是眼前模糊不清,只能注意到云淮之很近的人影。
“咳咳……”陆朝似乎发了烧,苍白的面颊微红,又因为血流失的太快而阵阵发晕。
世界在他眼里像一团迷雾,他突然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畔是阵阵电流声,没过一会儿,前方突兀的响起陌生的哭叫。
陆朝愣怔了一会儿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谁在哭?”
“是柚柚。”云淮之也不敢去看那个哭的响亮地小孩,只捕捉到医生的一道恭喜声。
“两点二十六分三十秒,是个女孩。”
陆朝听见了,喃喃道:“女孩?”
他的头太晕,已经听不清任何人的交流声,大脑轰的一声彻底坍塌,在医生迅速发现不对劲时,他喊了一声云淮之,对方没来得及看小孩一眼就一直担忧着他的身体,所以也很快发现了不对,声音比之前的还要颤抖。
“…哪里难受?”
陆朝想说他哪里都难受,但眼前是黑的已经看不见任何云淮之的身影,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告诉云淮之自己的礼物还没送出去,手里的残碎照片能不能帮他收好了,他下次想认真看一看。
但说出来实在太丢人了,陆朝想。
云淮之得不到回答,心底的慌乱彻底深深刺进了/肉/里,痛苦不堪。
后来在医生要推着他出去准备抢救时,他才得到对方的那么一句“我爱你”。
仪器的嘶响似乎更大了……
坐在手术室门外的时聿最先看到手术室门开,医生推着一个保温箱出来了,他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又停止住步伐,神色凝重的看了眼医生身后问道:“陆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