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的二审庭会按时召开，相反的这一次观众席上的人很少，只剩下联盟会的核心审判官和其他军区负责人在场。

云林蔼却意外的迟到了半小时。

陆衍本低着头，在听到动静后缓缓抬起头，看着云林蔼一步一步的走到第一排观众席坐下。

仿佛全场都与他无关，就跟参加每周的会议一般平静如常，没有一丝一毫当初一审的紧绷状态。

也是，他云林蔼除了Omega什么都不会特别在乎，一个无关紧要人员的审会可不就跟以前开的晨会一样简单。

陆衍不在意的哂笑一声，终身监禁罢了，以后也不愁有人想办法来救他，不过是时间而已，他等得起。

“二审庭会正式开始。”法官宣布道。

云林蔼静静听着代理律师的陈述词，不得不说陆衍为了给自己减刑，表面下了不少功夫。

收养贫民窟孩子、给偏远地区捐款、对老人和蔼可亲，种种迹象做的比云林蔼还要重视，可见他已经为自己出事后做了长远的打算。

云林蔼依旧默不作声，后来他接了个电话走出去。

没过一会，陆衍瞥见远处，不止云林蔼再次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过了几个月才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陆衍不由得生出恍如隔世般的神情，以为对方看到他会如往常一样躲避和梳理，可这一次却面如平常一样，坐在观众席上与陆衍平静的对视。

大概以为自己会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自己也恢复自由身，才会这样看着他，陆衍不由得哂笑一声。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罢了。

庭会在一个小时后宣判休息，陆衍被身后士兵带着离开隔离桌，起身时云林蔼突然开了口，“减刑一两年似乎对你也没什么作用。”

陆衍没怎么在乎，哼笑一声，“云会长什么时候也会说废话了。”

他的双臂被人带离，眼神轻蔑的移开看向云林蔼的视线，不经意的看向前方。

整个人忽然怔住——

黑/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像只炼了血的猛兽想要将他吞噬，他的血液迅速倒回，已经无法思考问题。

陆衍的神情从漫不经心变成不可置信，黑色枪口从清晰变成模糊，视线渐渐聚焦到它的身后，瞳孔陡然瞪大。

是陆朝那张平静似水的脸，霎时间整个庭会突然安静的可怕。

砰的一声——

枪弹顺利的脱离本身，以零点八秒的射程迅速穿透陆衍的左肩。

陆衍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溅出来的血，他抬起头注意到坐在那里的云林蔼。

对方依旧安然坐在观众席，甚至面露不耐烦的看了眼左手腕的表，觉得对方开枪有些慢了。

只是他不曾开口阻止，完全默认了身后人的行为。

陆衍张了张嘴，上下牙关还没有碰上，嗓音刚发出一声嘶哑，对面再一次的枪声彻底掩盖住他的求救，一枪直接贯穿左边心脏的位置，求救也来不及了。

两边士卫不再束缚着他，陆衍便四肢无力的摔在地上，口鼻缓缓流出鲜血，还不忘说出最后一句。

“陆……”

他到死都是睁着眼的，满眼的不甘心和愤怒，不过陆朝也不会在乎了。

举着枪支的手还不曾放下，陆朝喘着粗气视线模糊的看着陆衍倒下，横亘在心里的那根绳突然就断了，身体晃了晃，陆朝有些站不住的撑着一旁的椅背。

心理的压力紧接着袭来，脑袋胀痛到他已经听不太清声音，却依然强撑问向他走来的云林蔼，“他死了吗？”

“死了。”

陆朝迟钝的点点头，“死了就好。”

后来云林蔼看了看手机，告诉他：“淮之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

陆朝像是撑不住似的，整个人没力气的靠着椅子边，脑袋微垂着，根本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大门蓦地从外面打开，陆朝顿了一下，他闻到了Alpha的信息素。

眉头不禁皱起，视线从地面转移到门口，他眯了一下眼，想要看清却只能看到一个黑影朝自己飞奔过来。

陆朝下意识的抬腿走过去，想让他不要跑那么远，可一步还没走完，身体就踉跄着要往前倒，他闭上眼睛等着摔在地上的痛感。

但出乎意料的，疼痛并没有降临，他落入一个怀抱，不是很温暖，但足够熨贴，陆朝闻到了竹叶茶的清香。

对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将他死死的抱在怀里，陆朝看不清他，但始终无法控制颤抖的身体，耳边也只听到云淮之粗重的呼吸。

“云淮之，你怎么不说话？”陆朝轻声问他。

紧紧抱着他的人始终不语，陆朝一度觉得他可能生气了，他抿了抿唇正准备开口问他，耳朵便一阵痒意。

云淮之的声音嘶哑黯沉，隐隐透着轻颤，“没生气…只是很疼…”

陆朝微张着嘴，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提前知道自己的想法，但他想问他哪里疼，是不是受伤了。

大脑一阵撕扯，沉重得他快要抬不起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锐利的刺痛从头顶直冲而下，应激障碍症的毛病熟悉的穿透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陆朝动了动身体，已经是用了全部力气，像是在抵御着枪击声带来的压力和痛苦。

“云淮之，我睡一会…”陆朝缓缓道，随后渐渐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连续十几天都瞒着对方，去训练场练习射击，就为了这一天拥有百分百的精准度，亲手杀了陆衍，高强度的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一回家就等着云淮之来接他看柚柚，在车上的每个时间段都是睡着的状态，不会累才怪。

陆朝像朵轻飘飘的云，如果不是云淮之抱着他，可能就会被一阵风吹走了。

“睡吧。”云淮之摸了摸人的脸，轻声道。

陆朝不该再有负担了，偏偏他想要做什么都要亲自做，丝毫不让云淮之有机会触碰到。

他抱起陆朝，看到远方陆衍的尸体就躺在那里，眼神里片刻的冷漠后转头离开。

陆朝的手很凉，上了车后云淮之就让人空调调高了些，“去医院。”

医院有柚柚在，陆朝最起码会在那里安心一点。

云林蔼跟着坐进副驾驶，云淮之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我知道是您默许的。”

云林蔼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本想等陆衍在监狱里找人做掉他替陆家报仇，只是没想到他会心急。”

急到不顾一切的在庭会上杀人，陆朝比云淮之想象的还要大胆。

“所以我执勤回来发现不少本应该在联盟会站岗的人都不见了，查了才发现二审庭会提前了一天。”

云林蔼摩挲着手指算作默认。

作为一个自身强大的上位者，他本身就有很多的手段来让人随时闭嘴，但又为什么宁愿所有事情都怪罪到自己头上来也要这么大动干戈的让陆朝去做，算是他坚硬心脏里面的一点软肋。

陆朝想报仇，那么他就帮他。

但是小孩太过认真，算得上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程度了。

怀里的陆朝睡的不太安稳，不时痛哼出声，云淮之轻拍了拍他，让他重新安稳入睡，后来抬起头看向窗外树影。

直到医院，父子俩都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