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N.E.W.T.考试足足考了七天。今年的由于攻击事件的发生，情况特殊了些，大概是为了补偿，除了七年级以外的学生们直接在考试期间放了假。

莱尼又见到了弗朗科先生，也就是现任部长的助理，和几个魔法教育司的雇员。要是莱尼没看错的话，有两位是巫师考试管理局的，一个专门负责筛选和培养巫师的高度机密机构。它的存在及运作方式一直被严密保护着，要不是祖父提到过，莱尼是没办法知道的。

既然放了这七天假，学生们本来还觉得不情不愿的期末考试，都变得顺眼了起来。

莱尼照旧还是在图书馆里待着，众人眼里的“凶手”已经被解决，学校的管理放开了，从早到晚都在图书馆待着也就成了莱尼的日常。

温斯顿夫人对莱尼这状态熟悉的很，担心她适得其反，更多的是心疼她这一年的遭遇。还只是个不大的孩子，作出了她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尽管结果可能还是不尽人意，但……谁还能苛求更多？就连莱尼自己也不能。

N.E.W.T.考试的第五天中午，莱尼和梅莎从图书馆起身，往礼堂走去。

“好饿———不知道今天吃什么？我真的是有点想念家里的饭了，我的意思是，法餐。”梅莎泄气，“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霍格沃茨的食物看着种类繁多，实际上一大半都是土豆。土豆很好吃，但也架不住天天吃啊啊啊啊！”

虽然梅莎现在的心情和考试日期临近有一半关系，但莱尼十分能理解她对于英国食物的咬牙切齿。就如同莱尼第一次看见“仰望星空派”一样，沉默了许久。在此之前，莱尼是从没觉得意大利菜肴有多特别。

梅莎还想继续抱怨点什么，却可疑地停顿了下。莱尼心里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果然，她们正巧遇到了刚考完黑魔法防御术，从对面走过来的阿布拉克萨斯和阿尔法德。

似曾相识的场景，历历在目的回忆隐隐作痛。梅莎不置一词，拉过莱尼的手扭头就走，她们走的很急，几近是逃。最后梅莎先停下，而莱尼又向前走了几步才被带着停了下来。

梅莎曾经说过，只有一个好的恋爱才会带来好的变化，换而言之，那是不是不好的恋爱就会成为束缚的枷锁？

懂得这道理的，不止是梅莎。阿布拉克萨斯站在原地，看着阿尔法德追上去，他太清楚自己的位置，也不愿成为她的桎梏。阿尔与他，是不一样的。

“莱尼。”她转头望过去，汤姆在她身后站定。

“诶，怎么啦？”莱尼的目光从被阿尔法德带走的梅莎身上移开，转向汤姆。

“迪佩特先生在找我们。”他说道。

如果现在莱尼的手中有一张霍格沃茨的地图，她多半已经在这条走廊上画个大大的叉了。原因无他，每次和梅莎走到这条走廊上，总会发生点倒霉事儿，名副其实的“厄运走廊”。

她大概猜到迪佩特校长找汤姆和她是要做什么了，莱尼沉默着和汤姆一起走向校长办公室，接过那枚象征着谎言的勋章。奖品陈列室里，多出两块刻着两人名字的奖牌。

心情更糟糕了。

事实证明，坏事总是扎着堆来的。

洪贝挂着夸张的眼袋，眼下如山谷沟壑，神情颇为萎靡，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浑浑噩噩的疲态。

莱尼被她拍了下肩膀，吓的快要跳起来了，一下子就躲在汤姆身后，从后面把他抱了个满怀。

这真的不怪她，墙壁上昏黄闪烁的灯火，映照着洪贝的脸上的乌黑愈发浓烈，如同什么包含怨念的女鬼。乍一看，那一双眼睛不知怎的竟然发射出绿色的光。

“你在做什么？”汤姆的声音很冷。

莱尼抬头看他，发现哥哥并不是在跟她说话，而是在质问洪贝。她的心突然爬上密密麻麻的疼，之前隐隐作痛的身躯被藤蔓缠绕，抱着哥哥的手也在颤抖。

汤姆感受到了莱尼的颤栗，以为他是被洪贝吓得狠了，他轻轻在莱尼的手上拍了拍，再次发问：“你在做什么？”

哥哥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每一根都透着淡淡的象牙白光泽。他的手比莱尼的要大得多，覆盖在上面时能轻松包裹住她的整只手。汤姆的动作在莱尼的眼中缓缓变成了慢动作，轻拍的每一下仿佛激打的鼓点。

她敏感的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莱尼轻咳一声，松开抱住汤姆的手，从他身后走出来。

汤姆有些不耐烦了，没人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废物身上。更何况———

“我来找莱森！”洪贝倏地吼道，她对上里德尔的目光，巨大的恐惧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但被他逼急了，一瞬间惧怕转变为吼叫的力量，却引来他更不善的眼神。

汤姆本来的思绪被洪贝打断，他倒是放任那缕念头飘过去了，左右能被影响的，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的耐心被洪贝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的确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看见洪贝，自己引以为傲的忍耐力总是迅速告破。

“那我们去那边说。”莱尼出声了，她现在对气氛的感知十分强烈。

洪贝跟着莱尼一路来到了廊桥，学生们都去礼堂用午餐了，此时这里显得偏僻又寂静。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莱尼问道。

“你能不能让桃金娘别再来打扰我了？”面对着只有一个人的莱尼时，洪贝的气势陡然上升。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桃金娘呢？”莱尼不冷不热的说。她开始怀念食堂里的土豆了。

洪贝挑眉：“哈？你在装什么无辜？还不是你教唆的她？”

随着洪贝的动作，她的脸逐渐变得更加扭曲，狰狞地看着莱尼。

“是的，我与桃金娘说过这些。可是洪贝，已经两个月了，我以为你会努力让桃金娘原谅你的。”

土豆，烤土豆，炸土豆。

洪贝终于爆发了：“我做错了什么？啊哈，谁叫她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随便说两句就要跑到厕所去哭鼻子？这也怪我吗？学校里有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是她死了———”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洪贝的脸上响起。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提这件事的？”莱尼的眼眶红了，右手发着抖，“你活该。”

莱尼气的快说不出话了，她无法理解这样的话居然会从一个人口中说出。桃金娘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本该有着灿烂的未来的。然后，然后就因为洪贝，她死了，死在13岁。

“你根本不知道吧，你不会在乎。桃金娘，她还有9天就过14岁生日了。她邀请我了，她说我们会一起吃蓝莓味的蛋糕。”莱尼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风一吹就散了，它迷住了她的眼，眼泪溢出眼眶，还是滴落在了地上。

洪贝没听到也不想听，她迅速冲了上来，伸手想要挠莱尼的脸。结果就是她碰都没碰到莱尼，直接被摔在地上。

她毕竟是魁地奇找球手和飞马手，日以继夜地训练不是白练的。且先不论别的，至少反应力这一块她绝对是佼佼者。

“你打不过我的。”莱尼居高临下地说。

洪贝仰头，语气戏谑：“你不装了？我从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骨子里流淌的满是虚伪，在学校里装什么纯善？你本质上就是个自私残忍的废物。”

莱尼浑身的气焰消失了，她已经明白与洪贝这种人是讲不通道理的，她因为这种人生气是很不值得的事。莱尼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你给我站住！”远处的鸟群惊慌的飞了起来。

她真的很累了，就像是煮软了的土豆，被叉子戳得全是洞，摊成一团。但她还是最后一次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洪贝。

“我承认我嫉妒你。”洪贝的声音颓然。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众多一年级新生里，你毫不费力的脱颖而出。你被簇拥在正中央，人人都想和你说上两句话。那个时候你的家族、你的身份，甚至没有披露出来。你只是站在那儿，就轻易的夺走了我拼了命都得不到的东西。”

“你漂亮，不仅仅是漂亮。我羡慕你的生命力，羡慕你一举一动的鲜活。你是众星捧月的宠儿，是天才…全科的天才。我呢，家境平凡，到死也不过是碌碌无为的庸人。”她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杜兰德不是斯莱特林里唯一的混血统。”

洪贝此时带了点哭腔：“你的洒脱显得我更加面目可憎，你的云淡风轻昭示着我是跳梁小丑。你到最后都没有撕破脸面去击溃谣言，你怎么能一直保持体面优雅的？好丑陋的情绪，好丑陋的嫉妒。我卑劣，我不堪。我握着刀叉，把食物比作是你，你为什么不能是一块烂软的牛肉？”

洪贝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她的情绪喷涌而出，倾泻在莱尼身上，诉说着她的痛苦，怒斥着她的傲慢。一座高山倾覆在洪贝的身上，高山睁开了眼，变为了绿眼的恶魔。

莱尼叹了口气，把洪贝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觉得我故作清高，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所有人；你觉得我拥有的一切都是得天独厚的天赋，我与他人交朋友不过是假惺惺的怜悯。你从未把自己放到同我一样的位置，你从哪个角度看的我，才是真实的你。”

洪贝没有回答，无声的哭着。

“我从没和你计较过所谓的“私生女“传言。你以为我坚韧，不在乎言语中伤。我骗了你，我实际上难过的悄悄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我不明白我有哪里做的让你不开心了。我不停的反思，后来我才想明白，原来有些人的恶意就是来的毫无根据。现在你满意了吗？”

“如果我早知道我的难过会让你兴奋，我就不会装作若无其事了。”

好过你去找了另外一个发泄对象，好过你把她害死。

“我是第一个让你讨厌的人吧？”洪贝笑了，笑了两声又觉得没劲，“你是在金子堆里出生小孩，没吃过任何苦。我那时候想的是无论怎么样都要让你被伤害一次，声名狼藉最好。”

“我们永远无法和解，永远无法原谅对方的。”两人第一次在意见上达成了一致。

“不过，”洪贝指着自己的嘴角，“你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吗？”

刹那间一股寒气顺着莱尼的脊背吹到头顶，六月份的正午，她却觉得浑身发凉。她当然记得发生了什么，那样恐怖的画面因为洪贝的话而被重新勾起，入目的是一片鲜血淋漓的红。

“啊，看来你是知道的。”洪贝走上前，莱尼不由自主地后退。

“你说它好好的怎么会自己裂了呢？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这件事真的和你没关系吗？”莱尼已经后退至廊桥两侧的边缘了。

她双手扶住栏杆，眼神紧盯着洪贝，以防她突然冲过来把自己推下去。她怀疑自己可能是听多了梅莎讲的麻瓜爱情小说，总是有什么女配陷害女主，把她从悬崖边上推下去等等等等。可放在洪贝身上也不奇怪，估计是因为洪贝和她是两个物种吧。

洪贝嗤笑了一声：“你在害怕。你怕什么？冠冕堂皇的为别人出头，自己不还是这么怕死，让你代替桃金娘去死你愿意吗？”

“你不许提她的名字！”洪贝成功激怒了莱尼，反复地。

莱尼隐约感受到了洪贝的意图，她是想让自己动手，一巴掌还不够，她要让莱尼被处罚，以殴打同学的罪名。

“你要是想让我被关禁闭就尽管去吧，你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失呢。”莱尼说道。

“你想不想把我也关进去？”汤姆闲庭信步地走过来了，左手还拿着魔杖，话语里的威胁压迫着洪贝的神经，一步一步，她想放声尖叫。

你们是一样的，一样的恶心！洪贝想着。她的懦弱让她不敢宣之于口，她面对着里德尔只有逃跑的份。里德尔是会真的动手的，莱尼充其量就是刚才的一个巴掌，那是她的极限，里德尔却远远不止，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汤姆揽过莱尼，带着她往礼堂走去。他的魔杖已经到袖子里去了，嘴唇并未张开，然而他们身后的洪贝却猛地倒了下去，趴在地上滑行了四英尺才停下来。

无声无杖的绊腿咒，以及悄声咒。

她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