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已经喝得晕乎乎的,看着裴吉,大脑完全分析不出来裴吉在叽里咕噜在讲些什么。
天蓝色的眼睛喝得发直,歪头看着裴吉。
裴吉轻叹了一声:“怎么喝那么多。”
他和兰登喝过酒,兰登酒量不好,没喝几杯就已经晕晕乎乎的,这次被这群军雌灌了那么多酒,兰登还能站在这里推杯换盏,完全依靠个人意志。
裴吉将兰登往怀中一拉,兰登很快就软了下来,脑袋埋在裴吉的肩膀上。
“泽安德那么大的喜事再喝……”
又有贵族虫起哄,裴吉抬眼扫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军雌,对方立马闭上了嘴。
他搀扶着兰登从虫群中离开,兰登已经完全趴在他身上,喝得发直的眼睛,好似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地,缓缓合上了眼睛。
兰登整只虫都趴在裴吉的身上,裴吉眼见四下无虫,将兰登拦腰抱起,带入了休息室里,还让机器仆从为兰登拿来了解酒药。
雄虫的酒品很好,安静地缩在沙发上,呼吸声轻柔。
裴吉就安静地守在一旁,盯着兰登长而浓密的睫毛,还是没忍住用手指轻轻拨弄,兰登紧蹙着起眉头,把脸埋进沙发里,缩在一起的手脚,让兰登看起来像奶黄色的猫咪。
裴吉低声喃喃道:“让你加入波文殿下的战局,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不是好事,但是他想要的。”
裴吉站起身来,对雄虫欠身道:“许言桦阁下。”
“不用那么客气。”许言桦垂眸指了指腕上的通讯器,“离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差不多了,兰登该去前厅,准备订婚仪式。”
“谢谢今日阁下的解围。”
许言桦浅笑着摇了摇头:“除了我,没有谁适合出面缓解当时的局面,我是很反对波文拔苗助长的做法,可按照波文的角度来看,他那样做,只是为了让泽安德立威,再回到第六军团,你会有自己的小队,泽安德也会有自己的小队。”
“我知道,荒星虫要想站稳脚跟势必要心狠手辣些,当初柯利弗德总长为了成为休伯特殿下的刀,对这种冒犯自己的雌虫开枪,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波文要泽安德做的事情,有他自己的想法。”
裴吉道:“可是阁下,泽安德不是总长,他很柔软,如果波文殿下需要一把锋利的刀,一直逼着泽安德成长,只会把泽安德折断。”
对这点许言桦并没有反驳。
特别作为知情虫来说,雄虫的身上本来就比雌虫少一些野性,可能是基因的不同,生理上有更强优势的雌虫,在战斗中很有可能会成为失去理智的怪物。
他们渴望血,渴望战斗。
甚至能在战斗中毫无负担地斩断雌虫的头颅。
柯利弗德更是从斗兽场出来的机器,超出了S级雌虫的能力,一旦动起手来,就是个残忍冷血没有感情的疯子,唯一能让柯利弗德挂心的,就只有他的雄主。
而兰登不会。
许言桦了解兰登的家庭,兰登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成长了太多。
“我知道在主星已经目前的体系下,贵族虫在军队的势力和威望都会更高,泽安德这层殿下未婚夫的身份,是可以有更高的军衔,可也会被更多军雌针对,第六军有我在,泽安德背后是整个坎贝尔特家族……”
许言桦沉默了片刻:“你对泽安德的感情是不是……”
“是。”
躺在沙发上的兰登睫毛颤了颤。
“他可是波文的未婚夫。”
裴吉道:“只要没结婚,婚约总能取消掉的,就算成婚了,波文殿下也有主动离婚的权利。”
裴吉想过了,泽安德不可能把雄虫的身份一直隐瞒下去,波文哪怕真喜欢雄虫,等泽安德的雄虫身份暴露,他们的婚姻关系也会被宣布无效。
他愿意等,等到泽安德恢复雄虫身份那天,再用赚下的战功,坎贝尔特家族的爵位追求泽安德。
许言桦看着裴吉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迟疑地点了点头。
“波文让我给泽安德带几句话,交代一下订婚的具体事宜。”许言桦说。
裴吉礼貌欠身:“那就劳烦阁下多照顾泽安德一些,感谢。”
裴吉从休息室离开。
听着脚步声走远,许言桦才在兰登的床边坐下,他戳了戳兰登的脸颊,雄虫还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忍俊不禁道:
“我知道你已经酒醒了。”
兰登双眼拉开一条缝,恨不得自己还醉着。
从许言桦进来时,他就醒了,原本打算再在床上多窝一会,没想到却听到那么劲爆的对话。
“裴吉的话你也听见了。”
兰登回避了许言桦的目光,双唇紧绷成一条线。
“你知道他的心意吗?”许言桦问。
知道一点?
去未知星救援的路上兰登就觉得裴吉怪怪的。
可是……
“他喜欢的雌虫……”
许言桦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听许言桦这样问,他不由回想起和裴吉初次见面发生关系的场景,还有哪些充满暧昧的痕迹,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沉默了几秒斩钉截铁地强调道:“裴吉喜欢的一定是雌虫,我知道的。”
那个时候他和裴吉刚刚认识。
喝了酒也不应该发生那么荒唐的事。
没有经历过这些的雄虫还不知道酒精的作用让他在放松的情况下,散发出了雄虫独有的信息素味,也最容易诱惑的雌虫发//情。
所以对兰登来说,这只是荒唐的一/夜/情,那个时候无论哪只喝醉的雌虫,都会和裴吉发生关系。
甚至他都不知道裴吉用这种醉酒的手段骗过多少不经事的雌虫。
“那你对裴吉是什么感觉。”
兰登道:“裴吉是很好很好的虫!”
许言桦沉吟了一会:“那如果你未来的雄虫身份被暴露,我会选择裴吉做你的雌君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兰登瞪大眼睛看着许言桦,不明白长辈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天真的小雄虫,天蓝色的眼眸里写着:阁下你到底在说什么?
让许言桦也随之尴尬了起来。
他起身拍了拍兰登的脑袋:“这些问题对你来说确实为时过早,不急,先做好眼下的事吧!”
说到这里,他俯身为兰登整理了一下衣领:“你应该听见了我和裴吉的对话,就应该知道接下来的路很难走。”
“这次的事情,也让阁下失望了吗?”兰登垂下眼帘,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处理得不算妥当。
许言桦摸了摸兰登的头,刚成年不久的雄虫,用那双天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在荒星生活让他少了些残忍,少了些市侩。
哪怕跌跌撞撞走到现在,这双眼眸依旧是干净的:“按你的想法去做,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让你变成一个你自己都不喜欢的虫。”
“那阁下对我失望吗?”
许言桦浅笑着摇头:“兰登已经很好了,我知道你在未知星受了很多委屈,很抱歉,作为长辈却没有办法看护好你。”
“这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走上这条路。”
“好了,整理一下仪容,该去订婚宴了,从今以后你将是波文殿下的未婚夫,这条路很难走,会有雌虫记恨你,身旁的明枪暗箭不会比现在少,但我的身份和权利无法庇护你,知道吗?”
兰登点头,他理解许言桦说的话。
但他不会后悔。
真如他站在高台上,与波文殿下携手在见证官面前按下了手印。
他单膝跪地,表现出雌虫对雄虫该有的虔诚:“我愿为我波文殿下奉献一切,我的荣耀,我的生命……”
波文扬起下巴,高贵不可一世,微阖着眼,点头接受了未来雌君的誓言。
兰登低下头吻上了波文的手背。
一切拉下序幕,兰登坐上了裴吉的随行球,看着外面的星光却没有了来时的兴奋。
裴吉没忍住捏了捏兰登的脸:“现在才想起来头疼做S级阁下的未婚夫会给你带来多少压力?”
兰登偏头看了一眼裴吉,双唇紧绷成一条线。
他既然决定了做殿下的未婚夫就不会再纠结,所以裴吉喜欢自己这件事该怎么办?
他听说喜欢雌虫的雌虫,都会讨厌雄虫……
裴吉有一天知道他是雄虫,会不会伤到裴吉的心。
“我们是可以托付生死的挚友吧?”兰登问。
裴吉迟疑地看向兰登:“怎么突然说这个?”
“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兰登忧虑地看向裴吉,眉心紧蹙,心里纠结得要命。
明明裴吉才是那只渣虫,怎么现在心虚的虫会是自己!
兰登脸贴在随行球的玻璃上,斜眼看着裴吉:“……裴吉喜欢雌虫是没有结果的,你可以尝试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
“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兰登收回眼神,急忙道:“没有。”
裴吉轻笑:“如果是泽安德骗我的话,我都可以接受的,什么都可以接受。”
兰登坐直了身子,看着裴吉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脑海里回想起许言桦问他,他对裴吉是怎么样的。
可他没有想法,对谁都没有想法,无论是裴吉,还是肯特,他甚至都没想好去做一只雄虫。
前路很长,他见识过了星海,在雌虫中厮杀过,割断过星盗的喉咙。
波文给他的机会,似乎也在告诉他,他会成为雄虫中的神话。
如果不用困在雄虫社区,等待着相亲,不用娶了雌君后,还要考虑接下来要选择多少雌侍,才不算浪费资源,才能对得起雄虫的身份。
那种生活一定很好吧!
他也会有自己的爵位,也能站在上阁……
裴吉浅笑:“看着我发什么呆呢?”
兰登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困了。”
说着他靠在玻璃窗上,双眼微阖着望向裴吉。
裴吉突然将他拉了过去,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裴吉?”
“玻璃又冷又硬,靠在这里你会舒服些。”裴吉柔声。
兰登轻咳了两声:“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们是挚友。”
挚友这样对吗?应该是对的吧……
杰森也会这样靠着他,赫托曼也会这样靠着他。
兰登这样想着,倒也不再排斥这样亲昵的举动,却还是含含糊糊地强调道:“我不喜欢雌虫的。”
裴吉轻笑:“我知道,睡吧。”
这样裴吉在知道真相后,就不会觉得自己骗他了吧……
兰登想着酒的后劲,让他的意识又一次迷糊了起来,他靠在裴吉的肩膀上,身体渐渐放松,裴吉扶着兰登,拉过放在旁边的压缩毯给兰登盖上。
雄虫很乖,灼热的呼吸轻轻拍打着他的颈部。
他觉得身上又热又难受,甚至想啃一口兰登的脖颈,好在理智在提醒着他,让他没能做出过激的举动。
……
隔离舱外。
波文穿着礼服站在了玻璃房外,平静地看着弟弟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
“情况怎么样?”
医疗兵道:“休伯特殿下因为感染的缘故,发狂过一次,但很快就被抑制下来了。”
波文垂下眼帘,低声道:“什么时候会恢复?”
“目前还没有抑制感染的药品,那些星盗简直可恶,居然用那么阴损的法子,殿下也不要太过担忧,科研所那边一直在加班加点的研究药物,休伯特殿下一定能康复的。”
波文点头:“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主要负责虫点了点头,一个眼神,隔离舱里的医护虫员离开了地下室。
波文打开门,走进隔离舱内坐下。
“雌父病了,他需要一个继承人,可他却只能看得见你的,看不见我,我为什么不能成为大帝,他明明说我是最像雄父的孩子,却不给我任何权利。”
波文看着休伯特苍白的脸:“我们本不必走到这样的境地,可如果你不倒下,我又怎么坐得上那个位置,弟弟不是很在意我吗?为我多牺牲一点也可以的,对吧?”
他弯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