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产生距离，辛语冷淡，程杭一的热情同样冷却。

如果身体满足也算是感情的一部分，辛语对和程杭一这段恋爱，打分九分，满分十分的话。

以为程杭一还是和往常一样连休两天，谁知这厮竟然说，“工作赶进度，周末恐怕要加班，到时候回不来。我连夜跑回来的，白天还要上班。”

打飞地回来睡她，精神可嘉，不值得提倡。

辛语把脸转向另一侧，恨恨地骂了句无耻。

程杭一已经穿戴整齐，他不得不立刻离开，可看辛语闷闷地趴伏在床上，他唇上还沾着辛语的口水，情绪有些煽情地舍不得，又躺回床上，把辛语翻过来抱着，“不是因为那件事情赶回来见你的，是突然很想你，就回来见你了。”

这两天，两个人正常对话没有几句，热身运动倒是做了七八回。

实际行动远比话语诚实可靠。

辛语的眼睛在薄薄的眼皮下滚动，不睁开眼睛，不相信程杭一的话。

“我已经和焦航说好，这是最后一个出差的项目，以后不会这样长期异地。”程杭一抚开辛语脸上的乱发，露出精致的五官，他总是忍不住想亲她，纵着自己亲吻她的嘴角，“你如果想我了，可以去找我。”

“你快走吧。”辛语推开程杭一，她滚到床内侧，拉起薄被盖在身上。

程杭一静静地看了会她的背影，心思酸涩，他希望辛语可以赖着他撒娇，希望辛语会出言挽留他。

可辛语不会，她向来是冷静又坚定，她现在连伪装都懒得做，只是用满不在乎表达一个讯息：她想分手。

程杭一回来时，她不见得多欢迎，程杭一离开时，她不见得多舍不得，甚至可能是迫不及待想让他离开，希望他出差时间久一点、消失得久一点。

“我走了。”程杭一的手贴在腿上，他自说自话，然后利索地起身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立刻离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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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是两个人胡闹时的斑驳痕迹，可现在床上只有辛语一个人。

辛语仰躺着想事情。

浪潮褪去，沙滩上一片狼藉，有贝壳，有垃圾。

辛语的确想分手离开，程杭一大概已经察觉到，所以他格外的温柔，用看似低微的方式挽留辛语，让辛语觉得自己像个不识好歹的坏人。

这段感情无法继续下去，只是她一个人的错吗？

辛语时常会想，她悲惨的二十七年，是否是因为自己太过较真。如果她混沌钝感一些，不要去追究她爸是否出轨，不去怡景苑蹲守和捉奸，她是不是会心安理得地平安度过高三那年，她会有一份更加光明的前程。

每次这样想的时候，辛语会内耗、自责，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不可原谅自己的任性和冲动。

可大多时候，辛语选择跳出内耗怪圈，她需要一个痛快的答案，明确责任和过错方，哪怕那个答案让她心如死灰。

程杭一为什么选自己当女朋友？

因为她是辛语，是程杭一的老同学吗？

不够分量。

因为她是唯一在七夕节那天，回应程杭一的邀约的人吗？

依照程杭一的行情，不太可能。

还是因为七夕节那天，她原本就不在程杭一的备选项列表内，那天他原本只是想请她吃顿饭，是看到她染色长卷发后才改变主意的。

辛语反复揣摩、耿耿于怀，明明第一次见面后，程杭一的态度十分冷淡，为什么七夕节那天见面后，他却对自己死缠烂打，甚至多次放下身段上门送睡。

问题出在，她那天是一头长卷发吗？

那天程杭一误以为她的发色，是栗色吗？

辛语又像是回到高三上学期的教室里，被“是或者不是”这个问题缠满脑袋，她需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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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语见到焦航的机会十分偶然，那天她在一家面馆吃牛肉面，焦航走过来拼桌，他很无奈地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过来搭讪的，实在是店内没有空余位置，我赶时间，吃过面就离开。”

“……”对方的紧张让辛语十分尴尬，她回想起来，应该是上次见面时，自己表现得太过生疏冷漠，让对方误会了。

虽然辛语没有想要讨好程杭一朋友的想法，但是她身为正常的成年人，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连忙把手机拿开，旁边凳子上放着的外套放在腿上，“一时没有认出你。”

焦航把号码牌放在桌上，他看向辛语面前的海碗，“只吃一份面吗？这家的凉拌小菜也很不错。”他又解释，“程杭一挺喜欢吃。”

辛语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会这样碰巧遇到焦航，这家面馆在程杭一公司附近。

“我这次赶时间，下次时间宽裕可以坐下来慢慢尝一下。”辛语想起前段时间焦航的帮忙，她感谢道，“谢谢你帮我介绍兼职。”

“你现在还做兼职吗？”焦航闲聊着问。

辛语摇头，“最近工作量有些大，下班后只想瘫着，而且，我最近不太差钱。”

焦航笑起来，“物质欲低，这方面，你和程杭一挺般配默契。”

辛语和焦航不熟悉，但是知道程杭一和他关系不错，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拿捏分寸，是表现出来亲热熟络，还是保持距离。

焦航是人精，他看出辛语的窘迫，出言帮忙解围，“不用刻意寻找话题，我们虽然相处次数少，但是我已经通过程杭一对你有一定了解。在路上遇到，我们可以当做陌生人相处。”

“……”辛语感激地朝着他微笑。

焦航跟着笑起来，“第一次见面，觉得你有点冷，这次见面，有些改观，我好像知道程杭一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他喜欢我什么……”

“三十五号。”服务员大声喊叫，盖住了辛语的低声话语。

焦航抬手示意，待服务员将面碗放下，他温和地致谢。

焦航或许是戳破幻境最好的人选。

辛语戳着面汤，她低垂着视线，低声问，“你和程杭一是大学同学？”

“一个学院，不是同一个专业。”焦航回答。

“程杭一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辛语又问。

焦航机警地看向她，敷衍地笑着，“他和你谈恋爱，肯定是喜欢你这样的。”

辛语笑着摇头，“不要防备，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程杭一。”

“他没谈过恋爱，所谓的理想型只是海市蜃楼的虚无描述，听起来要求很多，但是太模糊又可有可无，实际上程杭一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士。”焦航是程杭一的亲朋友，他不放过任何帮程杭一说好话的机会，“但是我可以确定，程杭一喜欢你。”

“他喜欢长卷发的女士？是你们共同的朋友吗？或者他身边出现过这个类型的女士吗？”辛语追问。

“……”焦航有短暂的惊愕、表情不自然的慌乱，还有被窥到心事的尴尬，他立刻做表情管理，“没听说过。”

辛语却已经知晓答案，她放下筷子，笑嘻嘻地焦航说，“我和合作商约了见面时间，现在要立刻赶过去。”

“好的，你先走。”焦航面没吃几口，却快吓死了。

程杭一喜欢长卷发、栗色，这件事情焦航是知道的，不是程杭一说的，是他试探总结出来的。

辛语同样总结出来了。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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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语今天是见供应商，来对方的仓库拍摄一些产品照片，一个小时便工作结束。

时间还早，她不用立刻赶回公司，闲逛时经过一家刚开业的理发店，有个声音蠢蠢欲动：辛语，想要验证一下正确答案吗？

栗色，长卷发。

理发店面积不大，装修风格极简，有种随时会跑路的敷衍潦草。

新店开业理发师十分热情，夸辛语的发质、脸型，热情推荐新发型、力邀充值办卡。

“栗色，长卷发，什么卷都可以。”辛语简单明快地表述要求。

理发师为难，“您的头发长度可以再长两个月，到时候做鱼尾卷和芭比卷，可盐可甜都十分合适您的脸型。”

“如果不能做染烫，那帮我洗一下就行了。”

对方立刻说，“可以，您想染什么发色呢？”

“栗色。”辛语清晰地说。

对方又犯难，“栗色这个颜色有些过时，最近冷棕、榛果灰棕、蜜茶棕都很热门，不如做栗棕色吧，颜色更日常一些。”

辛语嫌对方聒噪，“只要栗色。”

“……”对方像是担心会失去辛语这个客户，不再废话。

小门小店，手艺一般，但是卷和发色，是辛语需要的。

辛语付钱走人。

理发店里的托尼老师，萌生出一阵职业迷茫。

“辛语姐，你做卷发更好看。”回去上班时，彭云景有些夸张地称赞。

房姐经过，她停下来跟着评价，“看起来温柔很多。”

黄丽以前这样说过，说黑色、绑马尾的辛语看起来太强硬、不好相处，给人的视觉印象不好。第一次染烫是黄丽陪着去的，她翻着图册，对理发师说，“要这个色和这个卷。”

栗色长发的云朵卷和法式烫，辛语坚持了很多年，上次是在网上看到灰棕色，辛语去理发店做了木马卷发型，几天后七夕节就遇到了程杭一。

大多时候辛语为了柔化五官，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尖锐，她会把头发放下来，披在肩膀上，遮住下颚线和颧骨。

现在头发长度是中长发，没有做发尾烫，而是全脑袋春夏法式烫，蓬松自然显发量，其实不太适合辛语这种发量多的人，但是她当时随手一挑选中了这一款，发型师不敢忤逆只能硬着头皮做完。

程杭一周末回来时，看到辛语的新发型震惊得久久无语，但是抱着理解尊重的心态，他把评价的话吞咽下去了。

辛语却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十分微妙。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颜色吗？”辛语问他。

“栗色。”程杭一上次被辛语骗过后，他查过这个颜色。

辛语脑袋晃动了一下，“好看吗？”

程杭一回答得十分谨慎和敷衍，“还行。”

“我觉得挺好看的。”辛语怪声怪气地说。

程杭一算过时间，辛语估计快来例假，她最近又变得有些奇奇怪怪。

程杭一觉得，辛语似乎在试探什么，可她在试探什么？

辛语不太喜欢新发型，但是当蓬乱的头发盖在脸上时，她不得不在网上学习怎么打理它们，发箍、发饰、丝带辛语把工具用了一遍。

找到最为简单方便的一款，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觉得这个发型还行，没那么丑。

程杭一极力赞美，“很好看，很适合你。”

可下一次程杭一出差回来，辛语又把头发剪了，比梁咏琪短发稍长一点点的长度，颜色染回黑色，耳边头发被她别在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