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杭一捏着手机的手暗暗用力，辛语怎么可以不知道呢？她怎么能诬陷他不爱她呢？她怎么能以为他谈恋爱时没有倾尽全力呢。

带着自毁的决心，程杭一绝决地想，他一定要告诉辛语，哪怕她再次冷漠地拒绝他。

程杭一大步向下跑，语气焦急，“焦航，我现在有急事，不能送顾嘉怡回医院。”

“什么事？”焦航声音拔高。

程杭一看着辛语已经走出商场，他着急赶路，没时间解释立刻挂断电话。

程杭一想起上次在商场见到辛语的场景，好像那天他同样是和顾嘉怡同行。上一次，他以为辛语会主动打招呼，可她只是低垂视线经过，目视前方不曾看他一眼。

“只是睡过两次的关系，她一点都不在乎。”

程杭一那天有点生气，可在下班时间，他仍旧开车去往辛语办公附近制造偶遇，也是那天，辛语成为他女朋友。

告诉辛语，他爱她。

辛语会是什么反应呢？惊愕还是厌恶？

什么样都行，程杭一必须告诉辛语：那年七夕节，他不是想随便找一个女人过节，换成其他女人他不会带回家，不是因为长卷发，只是因为程杭一想和辛语谈恋爱。

等不及直升电梯，程杭一跑下电扶梯，长腿经过一楼大厅，直到他追出商场，已经不见辛语的身影。

还好，他可以去辛语家里找她。

程杭一驱车立刻赶往辛语家，敲门许久，里面才有人开门。

“辛语，我爱……”程杭一看着门里陌生的人，他怔愣住。

对方同样惊讶，“你找谁？”

“辛语呢？”程杭一问。

对方疑惑地回忆，“是上一个住户吗？她搬走已经不住在这里。”

还好，他还可以去她办公的地点找她。

程杭一没有去过辛语的公司，不知道办公楼层，他把车停在楼下笨拙地守株待兔。许久等待，他终于见到熟悉的人，不是辛语，而是辛语曾经提到过的实习生彭云景。

“辛语呢？”程杭一询问对方。

彭云景看到程杭一挺惊讶的，“辛语辞职了，已经很久了。”

没有电话、没有社交账号，在她家、她的办公地点全部失效，程杭一找不到辛语。

一语成谶，原来分手后，辛语真的会失联。

不对，他们还在同一个同学群里面。

可系统提示“群已解散”。

在程杭一尚未把爱意宣泄出口，辛语彻底消失了。

程杭一发疯一样赶回家里，他在家里搜略着辛语留下的痕迹，她做事太过决绝，除了忘记带走的几本书，什么都没有留下。

家里被翻得乱糟糟，程杭一颓废地依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他忍不住仰头放声笑，“她不爱你，你是否爱她，她不会想知道的。”

脸上盛开着笑意，眼角却挂着眼泪。

程杭一觉得自己挺煽情的，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初恋就碰到辛语这样铁石心肠的人。

“你说对了，你明明已经提示过很多次，你不想和我纠缠，是我听不懂潜台词。”程杭一笑够了，他自言自语起来。

相比较恨辛语的无情，程杭一更恼恨自己，她不爱你，你为什么要非她不可呢？

辛语不爱你，你该清醒了。

-

天空泛白时，程杭一枯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上，他撑着地板站起来，视线一晃，他看到抽屉里侧，贴着抽屉的板面，有一张狭小纸张。

像是什么票据。

程杭一把纸取出来，是一张车票。

车票的名字是辛语。

车票目的地是融安。

他们谈恋爱时，辛语回过融安？

程杭一看向车票日期位置，恍惚，上一次新年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

程杭一拿出手机翻出日历，和车票信息同一天的日子，日历上显示：正月。

这天是大年初一。

辛语在除夕夜，回过融安。

她从未提过。

辛语为什么回融安？

融安会有他想知道的答案吗？

程杭一开车赶回融安，在怡景苑小区门口见到舅舅杭彦卿。

杭彦卿从车牌号看到坐在车里的人，“真的是你，我以为是同款车，怎么这个时间点回来了？”

程杭一累到虚脱，他困顿地说，“我饿了。”

杭彦卿立刻问，“我带你去吃早饭。”

“累，想睡觉，你帮我买回来吧。”程杭一提要求。

杭彦卿立刻点头说，“行，你先去楼上睡会儿，我去帮你买饭。”

外公过年回来后，不愿再去儿女家长住，他现在住在怡景苑的二楼。

杭彦卿对程杭一说，“你先回家里睡会儿，我回家帮你拿身换洗衣服。”

程杭一点头，他不放心地叮嘱，“别告诉我妈。”

“知道。”杭彦卿开车走了。

程杭一在楼下站立，他抬头看向楼上，三楼东户的窗户紧闭着，二楼西户的窗户是打开的。

如果有人站在窗口，可以看到楼下，那么楼下的人可以看到楼上吗？

外公踱步到窗户口，他颤颤歪歪地往下看，看到程杭一，不可置信后笑着喊话，“你怎么来了？”

程杭一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说，“回来看看。”

楼下的人，也可以看到二楼的窗口。

那天，程杭一站在窗口，看到辛语夺过辛修正嘴上的烟，那么，辛语是否也看到了站在窗口倒水的他呢？

她当时会想什么呢？她那时大概不认识他吧。

-

程杭一抬腿上楼，小区已经达到老旧小区改造标准，重新粉刷墙壁及栏杆，门板仍旧破旧，组合在一起有种新旧结合的割裂感。

程杭一刚站在门口，外公从里面把门板打开，他惊喜地看着程杭一，“不回家站在楼下看什么？快进屋。”

“好。”

程杭一的房间仍旧保留着，外公外婆舍不得把他的书本扔掉，全部用箱子封装起来，一个个摞着堆放在床边。

老旧的实木书桌，可伸缩台灯，巴掌大小的闹钟是粉色的。

程杭一拉开凳子坐下，他打开抽屉，里面放着无数支已经用空的笔芯，他打开笔袋，里面仍旧是笔，只是有些没用完。

程杭一用的笔，全部是文具店买来统一的黑色晨光脱帽写字笔，中规中矩的外观，在笔袋里有一支橙色的写字笔，笔帽是胡萝卜叶子造型。

程杭一把笔拿出来，在纸上随手轻画，是黑色的墨迹。

程杭一转动笔身，在上面看到已经被磨平的划痕：XY。

这是辛语的笔。

程杭一不记得这支笔是怎么到他的笔袋里面的，他甚至不记得当时为什么会偷偷藏下这支刻着辛语名字的笔，可笔袋里其他的写字笔、铅笔及橡皮，他是有印象的，这是他曾经准备的高考文具袋。

是他遗忘了什么吗？

-

杭彦卿去而复返，他在客厅和外公说话。

杭彦卿问，“程杭一呢？”

外公硬声硬气地说话，“在房间睡觉。”

杭彦卿叮嘱，“我把衣服放这里，等他睡醒你告诉他一声。还有，你别追问他为什么回来，他是大人了，情绪不好肯定是遇到棘手的事情。”

外公不服气地呛声，“我知道。”

杭彦卿又说，“千万别告诉我姐，我姐如果知道，程杭一就没有清净日子了。”

“快走吧。”外公赶他走。

杭彦卿走到门口又转身进来，把客厅的窗户关上，“你别总站在窗户口，不安全，窗户我找人加固一下。”

后来响起关门声音，有外公在屋子里挪步的声音，后来连脚步声都消失了。

程杭一不喜欢融安，这里见证了他愚蠢的决定和惨痛代价，可现在，他主动回到这里，坐在曾经愤懑了一年的屋子里。

那时的程杭一眼高于顶，看什么都不顺眼，用冷漠和恶劣态度来掩饰内心的慌张和惶恐，他不和同学说话，不和外公外婆沟通，他忽略很多细节。

这次回来，他主动回到这里，寻找被他遗忘的回忆。

-

回到融安的第二天，程杭一敲响三楼东户的门板，来开门的是辛安，过去这么久，他竟然还记得程杭一，惊喜地喊人，“哥哥。”

程杭一问他，“你爸在家吗？”

辛安摇头，“打牌去了。”

这处房子是周晓琳和前夫的房子，前夫去世后，周晓琳一直住在这里，后来和辛修正在电梯房里住了几年，因为辛安上学学区房的问题，一家人又搬回来住。

如果辛语留下过关于程杭一的痕迹，那么，应该是在电梯房那里。

程杭一问他，“你有另外一处房子的钥匙吗？”

辛安兴奋地回答，“有，我知道钥匙在哪里。”他果然在抽屉里找到黑色的金属钥匙。

程杭一又问他，“你能带我去另一处房子那里看看吗？”

辛安爽快地点头，“好啊。”

程杭一开车，辛安坐后排，他东摸摸西看看显得激动极了，“哥哥，你要找什么东西吗？”

小孩子热情，程杭一心里疑惑，他没有丁点防诈骗意识吗？

“你不怕我把你骗走吗？”程杭一故意为难地问他。

辛安果断地摇头，“不会，我认识你，我知道你住在二楼西户，是那个老校长爷爷的外孙。”

程杭一更加疑惑，他只是给过辛安一张烟卡，“骗走小孩子的，很多是熟人作案。”

辛安羞涩地笑，“我还知道，你是我姐的高中同学，你不会骗我的。”

上次见面，程杭一就听辛安称呼辛语为姐姐。

“你见过你姐吗？”程杭一试探地询问，辛语除夕夜回到融安，是来见辛修正一家的吗？

辛安摇头，“我没见过她。”

程杭一又问，“过年也没见过吗？”

“没有。”辛安确定地回答。

难道辛语回到融安，并不是来见辛修正一家，而是去了她外婆家吗？程杭一记得肖芳说过，辛语外婆一家同样住在融安县城里面。

-

在辛安的指导下停车，辛安拿着房门钥匙走在前面，程杭一走在后面。

“在这里。”辛安拧动门锁，打开门板。

程杭一站在曾经属于辛语的家，中规中矩的两房两厅，面积不算大，有局促的温馨。在于秀敏去世后，辛修正和周晓琳及新生的儿子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不知道这里还留有多少属于辛语的痕迹。

辛安指着一个房间方向，他说，“爸爸说这个是姐姐的房间。”

程杭一打开门，这里过去可能是住人的房间，现在成了储物间。房间里面放置很多东西，有废弃的桌椅、折叠床，婴儿床及餐椅，那张一米五的床上，堆满了杂物。

地板上铺着厚厚一层灰尘。

辛语的书本粗鲁地靠着墙角堆放着，没有任何的遮盖，最上面几本书落满灰尘。

程杭一蹲下来，挪开一摞书，书和墙壁贴合的部分，留下一层青黑色发霉痕迹。

随手翻开几本书，书本夹带着潮湿及发霉的味道散发出来，书页发黄字体晕染，这间屋子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

这些全部是辛语的物品，可全部是学习物品。

“哥哥，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辛安站在门口好奇地问。

程杭一找到一本辛语的纠错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文字，他拿起握在手里，“找到了。”

辛安以为这个本子本来就是程杭一的，他催促着，“我们赶快回去吧，我不想在这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