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白玉媞赶着牛车,在白小聪的指点下,向距离此地最近的大林店驶去。
“玉儿,方才是啷个一回事?怎的那两人……突然那般听你的话?”白小聪回过神来,顾不上伤处,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幺舅,方才是仙人及时出手,将我二人带离虎口。”白玉媞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路况,含含糊糊地解释了两句。
总裁吃饱喝足,此刻在牛车的摇晃中,更是舒服得打起呼噜来,也懒得去拆穿白玉媞。
“我就晓得是嘞样!”心中的猜测被证实,白小聪稍稍放下心来:“玉儿,我刚才听你说,让瘦子等哈儿听老大吩咐,仙长可是还做了啥?”
“仙长让三人去认罪,若不出意外,三人及背后的鸿运楼东家,皆逃不脱官府处置。幺舅且放宽心,会没事的。”
“哈哈,逃不脱就好,逃不脱就好啊!哎哟!”白小聪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禁不住大笑起来。
不料乐极生悲,这一笑,牵动到身上的伤处,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白玉媞回头瞥了一眼,就见白小聪抱着右臂一阵龇牙咧嘴,大腿处包扎用的绿手帕,已完全变得血红,心疼的同时不禁责备道:“幺舅,你好生躺着呀,不要乱动!你怎比福豚还让人操心!”
白小聪自知理亏,当即规规矩矩地躺好,不敢再乱动:“是幺舅错了。”
直到白玉媞将头转了回去,才小声嘟囔了句:“玉儿怎变得和娘一样了……都不乖了。”
又行驶了一会儿,大抵是申正二刻,牛车来到一座气派的青砖瓦房前。
白玉媞跳下牛车,扣响了小院的木门。随后在来人的帮助下,将牛车停进了院子里。
一番诊治后,一位头发花白、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者,摸了摸下巴上的一绺胡须后,对白玉媞二人道:
“好了。右手臂的脱臼,已复位固定妥当,好好休养,月底便可康复。就是这大腿上的划伤……创面属实有些大,不过放心,在用了老叟秘制的创伤药后,半月便可痊愈。”
“多谢林医师,不知这诊费是几个钱?”
“这瓶药粉拿着,回去后记得每日上一次药。说诊费可就外道了,乡里乡亲的,老叟向来都只收的药费,给一贯三百文钱便可。”
白玉媞在心头叹气,这就去了一贯多钱,果真穷人是生不起病的啊!
“这……”白小聪迟疑着看向白玉媞,他身上只剩下几个铜板。
“钱没带够也不要紧,老叟派人随你们回去取。”林医师话音方落,先前那个开门的高大汉子便走了过来。
见状,白玉媞忙掏出挂在脖子上的荷包,从中数出相应数额的钱钞,递了过去。
还好她把那三人身上的银钱搜刮了过来,不然,白玉媞瞥了眼神情明显好转的老头,只怕是要被人当成赖账的了。
回去的路上,白小聪忍不住问道:“玉儿,你从那几人身上得了多少钱?”
白玉媞这会子驾驶牛车的技术明显娴熟不少,加之无需再为白小聪的伤势忧心,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得了两贯多钱。”
“两贯多钱,应该只是定金吧?”
“是,事成后还有三十贯到手。”
事实上,白玉媞原本是得了三贯多钱,她留了一贯钱给老大,让他去置办东西。
沉默半晌,白小聪方才开口,话语里满是担忧:“玉儿,咱们把麦芽糖方子卖了如何?就卖给品香楼,游家有县令这座靠山,没人敢与之作对。”
“经过嘞次的事,我也晓得,咱们是留不住嘞些稀罕东西哩。更何况,不是每次仙长都会出手相助。我受点伤没事,就怕下次你和家里人也遭了殃,到那时再后悔就晚了!”
“不行!蠢女人,别听你幺舅瞎说!你若是卖了方子,一旦这笔钱用光,白家便会再次回到吃不起肉的日子。到那时还怎么挣积分?没有积分兑换道具,你便无法保护白家人。”
“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倘若你大哥的学费都不够,你又怎能为原身及阿娘报仇!”
醒来的总裁一听到白小聪的话,只觉如五雷轰顶,‘腾’地一下便站起身来,蹿到了白玉媞怀里,神情严肃地看向对方。
白玉媞嫌弃地将橘猫抱到了一旁,她又不是傻子,会眼巴巴看着总裁的设想成立,甘心过一辈子苦日子。
再说了,幺舅不知晓此次逃过危机,是靠着名为唯命是从帽的科技道具,会有此一说,实属正常。
遂出言安抚:“幺舅,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伤。过两日我去一趟县学,将此事告知大哥,这之后再行事也不迟。”
“唉,嘞方子的事,原也该询问过云岐,再做打算哩,是幺舅没考虑周到。”白小聪满脸后悔,若是早些问过云岐,说不定就没有今日这回事了。
日薄西山时,牛车下了官道,拐进一旁的白家村。
路过村口的大樟树下,毫不意外地,白玉媞撞上了一群在此歇脚的村民,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
“今日怎是白家那小女娃在赶牛车?”
“你们快看,小聪的衣裳上好多血喔,莫不是出事了!”
“多半是出事了,小聪那胳膊都还吊着哩,走,咱们上白家瞧瞧。”
村里鲜少有娱乐活动,也因此,哪家但凡出点儿事,村民就跟闻到肉腥气的苍蝇一般,一窝蜂地便围了上去。
这次也不例外,白玉媞将牛车赶进院子,才刚给围上来的白家人简单解释了一番,白家人还处于震惊后怕中时,院外围着的一众村民便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讨论起来。
而其中一道声音尤为尖利刺耳:
“小梅呀,不是当姐姐的说你,财不露白财不露白!你家一天天的大鱼大肉,还置办了那许多精贵物事,那般的招摇,嘞下倒好,可不就叫那地痞流氓给惦记上了!”
“嘞次幸亏是运气好,有你家先人保佑,只是小聪受了点儿小伤,可长点儿记性吧,莫要将你嘞一大家子给搭进克咯!”
吴老婆子看似是好言劝解,一派为白家着想的模样。但其三角眼里含着的幸灾乐祸,却逃不脱白老婆婆的慧眼。
想来也是,吴白氏自小便和她不对付,成亲后更是处处与她作对,她白家过得好时在背地里眼红、阴阳怪气,过得不好时,就三不五时地上门炫耀、奚落。
这么个人,肚子里能装什么好水?
白老婆婆心下跟明镜儿似的,只是没心情理会罢了。
白玉媞却不想任吴老婆子继续说下去,作为晚辈,她不好在众人面前顶撞吴老婆子,只福了一福,言辞恳切道:“诸位长辈也见着了,眼下家里没空招待各位,时辰不早了,就不留各位了。”
“嘿!你嘞晚辈,啷个赶起人来了喔……”
吴宝儿跟在吴老婆子身后,正看热闹看得高兴,冷不丁地,便对上白玉媞警告的目光,心下一紧,赶紧拉着老娘转身往家走。
心里却是得意的不行:“一家子两个伤员,任你再厚的家底,也得脱层皮克!还被地痞流氓惦记上了,呵呵,白家怕是得意不了多久,就又要过回从前的落魄日子咯。”
不是每个村民,都如吴老婆子母女俩一般带着恶意。好些个村民在宽慰了白家人一番后,便自觉散去。
而那些抱着看好戏心思来的,见大部分人都走了,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很快,小院外的围观人群便散了个干净。
白家人忙活着将白小聪安置妥当,方才坐下,问起了今日之事。
“玉儿,你仔细说说,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白玉媞没打算瞒着,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天杀的,一群狗娘养的混账东西,活该有此一劫!”
白老婆婆畅快地咒骂了一句,又赶紧站起身,对着天地虚拜了几拜:“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多亏是有仙长出手,方叫那起子小猢狲没能讨得了好克!”
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今日玉儿跟了去,否则,事情哪会这般容易就收场。
林秀娘却没法放松下来,眉眼间含着忧虑,忍不住道:“可邓江县不止鸿运楼一家酒楼,还有那许多的大制糖作坊,难保他们不会起嘞些心思,咱们,又能躲得了几个?”
白冬雪在县城摆摊卖酱菜多年,从没遇上过这等强盗行为,觉得林秀娘的担心纯属杯弓蛇影:
“嫂子,要是每个商人都嘞般乱来,不讲道义规矩,市场还不早就乱了套?谁还敢出来做生意?放心,真要再出了嘞事,咱可以报到官府克,官府不会坐视不管哩!”
“可真出了事,比嘞次还严重的事,到那时再报官,就晚了!”
是啊,林秀娘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们这小门小户的乡下人,可经不起折腾。
见着气氛沉闷下来,白玉媞便把说与白小聪的话,又说了一遍。
白家人对白云岐很是信服,听得此言,也便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恰好此时,丘家与白社长家的人提了东西来看望白小聪,遂都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