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感到有一道冷冷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高远如广寒之月,即便是龙脉,在祂眼中与众生毫无分别。
阴阳面没有落在桓琼手中,被一只草龟叼着送出:“迷榖树,布阵之材,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桓琼,现在是人族大世。”
“与你何干,与我何干?”
“你亘古如此,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你想过自己将来会如何吗?”
“不如何。草木有枯荣,万物有生死,我随天地同生,自然随天地同归。”
桓琼的声音很平和,没那么冷硬了,虽然在叶清一耳中两人完全是在鸡同鸭讲。
“这副阴阳面,既然你不收,我就交给人族了。”
“随你。”
“你便当真无动于衷?”
黑衣人被草龟“请”了出去,隔着淤泥与石门,桓琼的声音遥遥传出:“我不会回应。”
黑衣人叹息,叶清一却听不懂他为何叹息。他回到岸上,教人类祭祀之法,并留下预言:月连水脉名曰桓琼,会庇佑依水脉而生的人类。而终有一天,在危难之时,会有另一位“清一”出现,并如他一般,带人们走出新的生路。
那位“清一”,显然说的是自己。
叶清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摘下了面具,从幻觉中清醒的。
王老爹的眼神充满虔诚,低声道:“清一大人,您果然如预言一般出现了,您会再次带领我们吗?不……不,应该先去通知玉弓,不……玉弓老太婆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叶清一觉得脑子转不过来。
这是山主大人留给自己的任务吗?那自己是不是应该……
“你们……遇到了什么危难?我觉得现在很难有什么危难可言,我……”
“东极岛上,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村子还在向桓娘娘祭祀了,人们已经忘了神明的荣光,也忘了人们庇托于神明光辉下生存的日子。”苍老而悠久的叹息在叶清一背后响起,叶清一甚至不知道玉弓是什么时候来的。
总之,有点惊悚,让叶清一感到不适。
“这就是我们与桓娘娘的缘分,也是与您的缘分,清一大人。背弃了信仰的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玉弓敲敲拐杖,愤怒难以言表,“他们都忘了青漪大人带来恩典之前,我们是如何在夹缝中求生!数典忘祖的人!”
叶清一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闭嘴装鹌鹑。
玉弓心气稍平,指着墙上那排面具,自豪道:“不过不要紧,他们忘记了过去,但我们,与我们之前的每一代巫,都时刻铭记于心。”
她捡起阴阳面,轻轻抚摸,声音低缓:“阴阳面很适合您,这是缘分,您会成为……最伟大的巫。”
……不,成为大巫不是他的鲵生理想。
“戴上吧。”
五彩羽衣紧紧束住,难以脱下。
戴上吧……为山主之巫,为山主祭,乃无上荣光。
某个声音低语。
这是山主大人留下的预言,山主大人希望他做的事,他有什么理由不遵从?
……呸!
阴阳面好像长在了叶清一脸上,他将面具用力撕下,面具背面带出一片淋漓鲜血,隐约可见血肉下迷榖树的黑色纹理与阵法纹路,比刻在龙骨上的清晰很多。
缘什么缘,孽缘还差不多!
叶清一从没觉得哪一刻能比现在更清醒,迷榖木散出的幽幽寒香被他隔绝在外,来龙去脉如被穿起的珠串,清晰无比。
这哪里是山主大人会做的事,是那个天杀的青衫人,别以为换了身黑衣装出山主大人的样子他就认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