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小,又已经那么大了,怎么还能再失去我……怎么才能让他忘了我……他一个人要怎么活?你......”
距离理间深秀给朱鬼柳下的三日通牒早已经过去了,理间深秀却将一切都按兵不动。
似乎是直等朱鬼柳哪天撑不过去直接了事,免得麻烦的样子。
但另一方面,却又像是极其深爱她地那般,因为满心都是她,所以什么无力再维系下去的那般绝望。
理间深秀此生都没有像朱鬼柳在的时候,那般地恨过自己。
当朱鬼柳昏迷的时候,他因为自己对她的病痛束手无策,而感到懊恼心疼和内疚。
可当她清醒的时候,他又实在无法忍受她想要见百味和缪辰的请求,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她见他的就是了。
理由无他,因为百味也住院开刀了。
是因为遭受重大打击而引起非病理性阑尾炎发作,因为张百味也和朱鬼柳一样是个身体底子不好的人,一个简单的手术却凶险万分。
而理间深秀不想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险境影响--说实在,现在就算是全凭朱鬼柳见到百味的惨状,想要好好奋斗,努力生活的决心也是没用的,毕竟她的身体,是早已经垮了的。
不过这些状况,朱鬼柳却是一点都不知。
因为她本就是和对自己,或者分辨别人很困难的傻子,每天早起也是因为饱受神经迟钝而很困扰,所以才如此这般,见理间深秀对她好多了,还以为希望来了,强撑着坐了起来,企图能从理间深秀的沉默中打开缺口。
是的,理间深秀的沉默中。
理间深秀每天几乎都在病房里待着,却沉默不语。
缪辰被他派去照顾百味,所以竟是无一人可以劝他。
“其实我看着很可笑对吧,自己都一片狼藉,还一副自己很能帮助别人的样子讨人不喜欢……”
朱鬼柳察言观色地说着,希望无论如何理间深秀给点反应可怜自己也好。
理间深秀皱眉,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手中批文的笔顿了一下。
蓦地想起朱鬼柳之前给他的那封信,上面写着她愿意把前半辈子求来的运气让给别人,只因为她自己找到了最幸福的人,所以想让那运气帮助其他更不幸的人……
其实她可能早就后悔把运气让出去给别人了吧!
她自己的状况糟糕--也是,怎么能帮得了别人?
理间深秀思索了一会,却是停在那里。
感觉听着朱鬼柳在旁边絮絮叨叨他的事,像是她才是个他母亲的那样觉得幸福,又觉得难过,“你,和沫兰好好过吧!我是说真心的,你不要觉得我……不要误会我”
理间深秀目光一黯,不知该为她还想让自己幸福所进行的劝导而开心,还是因为她已经把自己真的当成别人而难过。
不过理间深秀而后一想,朱鬼柳惯来是说谎可以骗过千万人的那种,因为没有人能真的可以看透她,所以干脆他也不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了。
“让我和百味回去吧,我不想死在这里……”
朱鬼柳哭道,“我不会多说什么的,因为我有和你那段快乐时光……我从小很霸道,如果我不能得到的,虽然我也不会用不道德的方式去得到,可我会一直记着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掉你,可是我很后悔遇见你……唯一能让我不后悔的,是百味”
“求你了……我不像别的女人,天生就有男人呵护。我天生就没有这样的生活,就只能,那样活着而已,就只是活着……在你们吃着精致料理的时候,我只要有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就可以了……我要的并不多,可是为什么连我这个唯一的依靠都要夺走?我那么好欺负啊!”
朱鬼柳的眼泪夺眶而出,躺在床上并不怎么能动,只是任由泪水沾满了整个枕头。
理间深秀来不及安抚她,就见朱鬼柳突然皱紧眉头,牙关紧咬,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那般--不一会就变天了,理间深秀看着自头痛袭来就一直禁闭双眼蜷缩起身体不动的朱鬼柳,才蓦然想起她的痛风。
然后蓦地冒出一个念头,那不会是他逼她走的那天,他害她撞到门上所致的吧!是以他的手,一直不敢伸出去触碰......
理间深秀很想忽略朱鬼柳所说的话的,但也知道她的性情,有些事还不如干脆地给她答复,让她死心的好,免得她心里一直抱有期望,到最后失望更大,还让她来觉得自己像是在愚弄她的一般。
“你要带百味回去是不行的”,理间深秀轻声说。
“我的母后病重……死的时候总要有人捧灵,灵魂才能升入天堂……”
朱鬼柳闻言就不禁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看向一旁踌躇着怎么解释更好的理间深秀。
“你们这样的人还用升去天堂?哼!一个人怎么就可以在当时那么好的时候,那么谈笑风生的时候,心里却藏掖着对另一个人那么恶毒的计划呢!难道这是你的本能吗,还是你们所有人的本能?如果是这样,你们不用升入天堂的,因为你们才是主宰,你们就是神明啊!”
朱鬼柳说完,又淡漠地瞥了一眼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忍受钻心的疼痛。
而理间深秀无奈,只好退出病房--如果我真的是神明的话,那么你人生所经历过,走过的那些画面和场景,如果可以变成书目,那么我想一页一页全都知道,而且只想知道你的……
理间深秀的头靠在门口的门框上,不禁流下了泪水: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漂亮自信的,我想知道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化了的……可惜我无法知道。
如果一切非要如此的话,那么就让你人生的所有最后画面,都是我陪你走,不要任何人参与的好吧?
朱鬼柳在清醒之余,竟然提出她想吃慕斯和麦芽糖的这个要求。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察觉了什么,还是已经接受了了某些事实,所以并没有要求再见缪辰或者百味,而是虚弱地想起了自己自己现在的状态。
或许是她现在被身体的其他不良状况折磨下,怕她以后再也享受不到那味道了,所以想用甜的味道来让她感到幸福似的,她就是那样请求了。
理间深秀又如何能不做到呢?
虽然他急忙调度了几次,却还是没找到朱鬼柳想要的澄黄色麦芽糖,正想着怎么再去华国调取,她却直接揭开那白色麦芽糖的盖子,将盖子上的麦芽糖舔掉。
理间深秀看她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禁一笑,正想上前帮她取出,却是被一则消息打乱了手脚。
朱鬼柳这时候的病更重了些,前王后却是身体好了一些,已经出院回皇宫休养。
不过却不知道是谁曝光了消息,说出了前王后曾把前王妃朱鬼柳逼入绝境,并赶入战乱国的事。
而其他各国媒体的大肆报道,四面楚歌,令年老了心肠也慈善起来的前王后--刚见起色的病症又加重了一些。
理间深秀只好赶去处理这些事情。
刚开始理间深秀还以为是缪辰为了朱鬼柳,而做出的舆论策略。
但亲眼看到沫兰在朱鬼柳那样躺在床上,一点反击能力也没有地,只能听沫兰说出“你照顾不了百味,那就让我来照顾吧!”,那样狠心的话,理间深秀的心就沉到了极点--因为他知道了,放出消息的人是沫兰。
只是理间深秀她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引开他,却来对朱鬼柳说这样落井下石的话--要知道,就算在朱鬼柳精神体力的全盛时期,朱鬼柳听到此言,也不会对她多说一句话的,只是会自己一个人受伤而已。
还是说,沫兰的目的就在于此,她想让朱鬼柳绝望?
“我本来还想和你好好的,毕竟你没有犯错……可,朱鬼柳,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理间深秀几乎是一把将病房里的沫兰扯了出来,强压怒气冷静的说道。
沫兰莫名地就笑了。
“谁让她自己要这样?她自己轻贱自己,我爱护她干嘛——你不也一样,看她傻,也就欺负她,浪费她的心……你跟我没什么两样,还不是看她好欺负就欺负了,凭什么说我啊!”
沫兰哼了一声,意味显赫。
理间深秀的喉头于是滚了一下,松开了抓着她出来手臂,眼光暗沉。
“她不是傻,是因为心中圣洁的爱……”
理间深秀一说到此,看见给百味做阑尾手术的医师,和朱鬼柳的主治医生一起从走廊的那头朝他走了过来。
目光闪了闪,理间深秀并不再对沫兰多言,而是迎面走了上去。
消息一好一坏。
百味的医师告诉理间,百味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竟然差点因为一个阑尾手术而有熬不过去的状况发生,当然现在的恢复也很好。
而朱鬼柳的医师则是保守了一点,建议还是让百味多活动活动,照看照看朱鬼柳的好--毕竟就在同一层的病房,有些事情其实不提也清楚的,医师间不会说理间什么闲话。
但朱鬼柳已经快要死去,还是让她儿子百味多和她相处一些时光的那意思,倒是很清晰地传递给了理间深秀--也免得造成一生的遗憾嘛!
然后就这样,百味得以和缪辰得以登堂入室,被理间深秀允许进入朱鬼柳的病房。
不过缪辰不知是忙,还是想多留时间给他们相处怎的,并不怎么出现就是了。
而被允许重回妈妈怀抱的百味,纵然虚弱,但也还是表现出了无比的兴奋,只是两母子都是孱弱的样子,着实令人觉得不免心疼。
尤其还是百味。
朱鬼柳之前在战乱国的时候,当百味问起父亲的时候,她选择了不说谎,告诉他实情,让他放弃了对理间深秀的期待,而百味也从未在别人面前提及过此。
在华国没碰到理间深秀也就罢了。
在西国的时候,朱鬼柳关于理间深秀他们是不是要夺走百味的猜测和反应千姿百态,却并没有告知百味。而百味也只能在他们大人这样那样的举动中猜测自己的归属……
说起来他还真是挺难的,既是知道,却又好像要装出并不知道的样子。
当然,也没有任何人问过百味的意思,因为他现在还无法独立生活--即使他有了独立的思想,也会被忽略的情况下。
理间深秀其实也不清楚,百味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之间的父子关系,但看百味貌似是知道却不打算承认的样子,也不免有些心酸,所以知道百味一直以来的心思,其实是梦想有一天,可以一家人坐着一起吃饭,像普通人家打开电视其乐融融的那样时。
理间深秀不知为什么,诡异地在一个午后的时光,吩咐了人端来华国莫城普通人家的三菜一汤,一起围坐在朱鬼柳的病床上--想给他一个小小的圆满家庭晚餐--在朱鬼柳还在的时候。
当然朱鬼柳也知道这点。
百味一直希望可以像别人那般,体会一家人边吃饭边看电视的那种乐趣,是以百味打开病房里的电视时,朱鬼柳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强硬的不让开。
只不过其实,做人还是始终如一的好,朱鬼柳这样心想。
因为当她艰难的背靠着枕头,像纸片人一样坐着,看着理间深秀阻止不及的关掉电视的样子奇怪。
而彼时电视屏幕上的理间深秀,正在各国媒体面前,承认当初将朱鬼柳逼入战乱国的人是他--朱鬼柳的心于是就这么一瞬间产生剧烈的绞痛,停止跳动。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像是无法喘气般濒临死亡的最后虚脱。
可当她的理智回笼,看到百味匆忙关掉电视后的瑟瑟,就又恢复了原样,神情依旧,甚至透露出一股子温和出来。
不过纵然朱鬼柳一直也尽力把气氛维持的很好,但那也掩盖不了她根本什么也没吃的事实--朱鬼柳的气管几乎已经吞咽不进东西了,这么“吃完一顿”,反而更虚弱了下来。
还待在病房的期间,理间深秀有几次机会,明明可以向她解释一下。
可看到镜面窗里自己的脸,那样犹豫又畏缩的脸,就像她曾经一直对着自己的那样,他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理间深秀不禁绝望地想,难道,朱鬼柳其实也一直是这样,觉得太无力解释了--因为无法和已经有判断又固执的人解释,所以才最后才什么也不说的宁可让人误会?
理间深秀大概明白了他对她的失败。
他错就错在他把她当成了别的女人,忘了她也有自己骄傲自尊,也有她的顶天立地--那自尊不允许她低声下气,或者用女性的所谓魅力来插科打诨,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