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带着莫名的情绪上了床。每人守着床的一个边缘，背对着背。

说来奇怪，明明经历了一场“浪漫的晚餐”，为什么关系反而有点僵住了？

两个人带着各自的惆怅，迟迟无法入睡。

叶予夕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因为时洸的“坦白交代”变得心烦意乱；时洸则懊悔自己每次都是因为酒量太差而平添很多困扰。

不知道耗到几点，时洸先睡着了。事实证明，喝醉酒的时洸，睡觉反而异常老实。

虽然只同床共枕了五天，从来不跟人合住的叶予夕，竟很快适应了旁边睡品不怎么好的时洸。

这一夜由于安静得反常，有那么几次，叶予夕睁开眼，差点去探时洸的鼻息。

*****

第六天。

一早，时洸意外地发觉自己并没有因为前一天的醉酒和晚睡而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

他忘记曾经是谁告诉自己，第二天会不会头痛取决于酒的品质。

他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洗了脸，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笑。心里想，还有两天就要回家了！

然后他侧脸，看到叶予夕的洗手台上，多了一瓶红色的防晒霜。放在非常显眼的位置上，生怕他看不见一样。

这一天摄制组安排出海。

上午是坐着游艇到深海的区域，浮潜并观看当地人称为Manta的大鱼。

二人把潜水衣穿在里面，外面套了方便穿脱的开衫和短裤。

时洸的衣服是棕色的背景，有亮黄色向日葵点缀，叶予夕的是孔雀蓝底色，上面有粉色的火烈鸟。

“Manta到底是什么啊？”时洸在游艇上问叶予夕。

“它的中文名字叫蝠鲼。”

“啥？福分？这么喜庆的名字？”

“嗯，是这样的发音。因为它们的游姿与夜间飞行的蝙蝠相似而得名。是一种软骨鱼，身体扁平，展开的身型看起来像一个张开的毯子，Manta来源于西班牙语，指的就是一种披肩斗篷。”

“哦哦，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应该在电视上见过这种鱼。是不是背上是深色，肚皮是白色，后面还有一个细尾巴？”

“对，它们头部前端两侧各有一个由胸鳍前伸特化而成的角状头鳍，加上嘴和鳃的形态，以及巨大的身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头上带角、面容恐怖的恶魔，因此也被称为‘魔鬼鱼’。”

“专家啊！”罗涛坐在一旁，把时洸和叶予夕的对话全部听了去。

“嗯，海里的事，他知道好多！”时洸笑嘻嘻地说。

此时，船上的工作人员开始为大家做简单的介绍——

“蝠鲼的祖先早在中生代侏罗纪时便在海洋中畅游了。约在1亿多年前开始，它们的体形就几乎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化。

“蝠鲼中体型最大的种类体宽能达到7米，体重超过1.3吨。”

“哇，庞然大物啊！”黄英石感叹。

“虽然大，但是它们的性情非常温和。”叶予夕说。

“是的，能在水中与它们相遇绝对是一件非常梦幻的事，前提是我们没有惊吓到它们。”工作人员补充道，“它们一生中大多数时间都在远离陆地的大洋中随着海流洄游，在上升流海区追逐浮游生物。”

“它们的大脑和身体比例是所有鱼类中最大的，是为数不多的通过了镜像测试的动物。”叶予夕再次开口。

“好专业啊，刘老师。”时洸故意说得大声，还用崇拜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叶予夕看，把对方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

章振彤问：“镜像测试是什么？”

“镜像测试是一种视觉自我认知的实验，测试动物是否能够判断镜子中的映像是自己。”叶予夕回答，“人类在18个月大的时候，大约也只有一半能够通过这个测试。”

“哇噻，那这大家伙够聪明的啊！”严珏边点头边说。

来到了深海区域，海水的颜色不再是靓丽的奶蓝色，而变成了令人敬畏的深蓝。

工作人员把游艇的马达关掉，让大家静静等待蝠鲼的出现。

等了一会儿，没见到大鱼的踪影，于是几个人决定先下海浮潜玩一会儿。

刚说完，章振彤和严珏就跳了下去，快乐地游起来。

叶予夕也跳下去，游了两分钟回头看时洸还在船上，他向这边招手。

时洸有点害怕，但是看大家都纷纷跳了下去，自己也不好意思再磨叽。

穿上脚蹼，戴好面罩，眼睛一闭，憋了一口气，从船的边缘跳了下去。

然而，游艇比自己想象的高很多，他扑通扎入水中，面罩和管子在海水的冲力下移了位，嘴和鼻子都呛了苦咸的海水。

时洸一下子慌了，把面罩拿掉，头伸出水面大口呼吸，与此同时，他还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为了让自己的头尽量高地探出水面，毫无经验的他垂直身体，使用了平时在游泳池中的蛙式踩水方式，而不是把身体放倒、平行摆动双腿。

致命的是，他脚上穿着加长的脚蹼，垂直向下用力踩水会产生巨大的阻力。

时洸用尽全力，再加上惊慌失措，很快就精疲力竭了，只好大声呼喊：“Help！”

离他大概十米左右的叶予夕见状，快速游过来想把他托住，但是时洸似乎已经怕得失去理智。

看见来了一根救命稻草，为了借力，他拼命扒住叶予夕往水下按。

他的头脑里知道自己在干着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求生的本能驱使，又一次次把旁边男人的头按入水中。

救生员及时跳下来，把两个人拖回到船上。

时洸瘫在椅子上，大概是因为挣扎得太拼命，电解质失调，浑身颤抖，双手双脚感到发麻刺痛。

旁边的叶予夕也没好到哪里去，在救生员来之前，他一边用力托着时洸，一边还要抵抗时洸的“迫害”，明显比对方消耗了更多的体力。

时洸裹着浴巾，双眼发红：“对不起。”

“你还好吗？”叶予夕关切地问。

“太可怕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救援溺水者的人也会丧生了。”时洸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脸，“我再也不在海里游泳了！”

叶予夕拍拍他的背，没说话。

时洸的身体从椅子上滑下，坐在船板上，他觉得自己没脸见叶予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对方还是那么勇敢地撑着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其余的几个人纷纷回到船上，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见到时洸和叶予夕脸色都不太好。

“啊！快看！”一向腼腆的童若宇大叫起来，“是Manta！”

一众人赶紧跑到游艇边缘，包括时洸。

“哇！太帅了！两只！”严珏激动得直跳，“叠在一起！”

“蝠鲼有时成群游泳，雌雄常偕行。”工作人员解说道，“繁殖季节，体型较小的雄性尾随在体型稍大的雌性身后，游速比平时略快。经过20到30分钟的追逐后，雌蝠鲼逐渐放慢速度，雄蝠鲼则游到爱人身下，并用胸鳍‘爱抚’其身体，之后完成□□。”

众人带着兴奋，目送两只蝠鲼游远。

-

之后，游艇开到一处小岛。工作人员让大家下船稍作休息。

这是一个呈月牙形状的迷你荒岛，中间是一小片密林，西边有一片又长又美的拖尾沙滩，海沙细腻白软。周围的海水像浅蓝的宝石，清澈见底，美得动人心魄。

其他人一下船就跑到拖尾沙滩拍照。时洸则一个人郁闷地盘腿坐在刚刚上岸的地方。叶予夕坐在离他两米的地方看着他。

不一会儿，时洸就被看毛了，他压低了头顶的帽檐，真希望陷进身下的沙滩，再也不要露出头来。

“时洸。”叶予夕叫他。

时洸懵懂地抬脸，叶予夕拿着手机拍下了这个瞬间。

“干什么？”时洸的脸上带着疲惫和嗔怪。

“刚才你身后刚好有一群海鸟起飞，很漂亮。”

“哈？我看看。”时洸的注意力被转移，凑过去看叶予夕的手机屏幕。

果然，一大群白色的海鸥腾空而起，高低不一，在奶油色沙滩和蔚蓝海水的衬托下，无比生动。

只是，照片上的自己一脸苦大仇深。

“好啦，休息好了我们就过去吧，他们都在那边。”叶予夕伸手把时洸拉起来。

时洸心想，这男人情商还挺高的，明明知道自己在郁闷纠结什么，但既不开导，也不劝诫，没有说“没关系，人之常情”，也没有说“下次多练习，熟能生巧”。

因为他知道，虽然这些话听上去善解人意，但此时此刻，只会让对方更尴尬，更无地自容。

时洸心情恢复了一些，跟着叶予夕朝着漂亮的拖尾沙滩走去。

-

中午回到尼卡岛，一行人吃午饭、洗澡换衣、午休。

时洸没有忘记昨晚的事，跑到“裁缝铺”询问是否可以要一些白色的细线绳。

然而，店里白色的材料要么是太细的丝线，要么是太粗的麻绳，都不太适合。

找来找去，时洸最后只好拿了一小捆棕色的。

没事，棕兔子也是兔子！

两点左右，再次跟着节目组出海。这次，是乘坐一艘多尼渔船，到更远更深的海域海钓。

两人下午的衣服是可爱的糖果色。时洸粉紫色无袖T恤的胸前写着14，叶予夕银蓝色短袖T恤前面则写着13；两人并肩而站，背后的部分刚好拼成一颗跳动的红心。裤子分别是灰色和米色，绣在四个裤腿上的彩色字母连在一起是“L.O.V.E”。

叶予夕建议时洸带件外套，因为傍晚回来的时候可能会冷。

时洸却摆摆手：“他们说日落前应该能回来，问题不大。”

“哎哟，你们俩这也太甜蜜了！”严珏一见面就搂住时洸的脖子，“又是爱，又是心，又是一生一世的！”

“啊？什么？”时洸一脸蒙圈。

“衣服，1314，一生一世啊，笨！”叶以阳也凑过来，一脸坏笑。

迟钝的二人同时望向了对方的胸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