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生一眼认出来郑军,却对徐晗萦的照片无动于衷,直到他的手滑到周梦琳的照片。
医生确定地说:“她就是我的病人。”
李生揣着打印出来的体检报告在接待处探头探脑寻找那个笑容甜美的护士的时候,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高高高……高队,”李生吓得几乎跳起来,“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高岩抬了抬另一只打了夹板挂在胸前的手臂问:“你在这儿干嘛?”
“我?”李生赔出经典的笑脸,“就是那个熊孩子绑架案嘛,就是查她丈夫郑军病例的时候,我突发奇想查了一下徐晗萦的治疗记录……”
“又是老张那个不能说明来路的情报源?”
高岩的手上微微加力,即疼得李生直叫,试图摆脱他的钳制。未果,只好拿出文件挡在自己身前:“经过主治医生证实,顶着徐晗萦名号在这里和郑军做试管婴儿的女人是周梦琳。”他用自己的机智和调查成果给自己换取了自由身,“不仅如此,同一时间真正的徐晗萦正在别的医院治疗不孕不育。”他一鼓作气说着调查结果,试图转移高岩的注意力。
“很好,”高岩的目光盯着体检报告,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其他事,“跟我回警局。”
“警局?”李生头脑里立即警铃大作,慌忙追上高岩,“去警局干什么,你不是还要出席新闻发布会吗?”
高岩举着手臂:“要不是为了躲记者,我至于摔到骨裂吗,趁着工伤能躲就躲了,赶紧回去整理下熊孩子绑架案的线索,还有今天跳楼那人的两个同事,不能老在行政科放着,今天市局组织活动,他们也挺忙的,得赶紧提回来。”
“啊,可是我……”李生想说,我不能跟你去,我得通知老张,那个在逃的嫌疑犯陈长炜正在警局里。
“可是什么?”
面对高岩的疑问,李生果断把心里的回答咽回去:“我刚刚看到一个特别可爱的护士,”他捂住胸口,“那是心动的感觉……”
高岩看到李生从储藏室出来的,调侃着说:“在一堆□□试管中间找到心动的感觉?”
“科长,你这么说一点也不浪漫了。”
李生把车钥匙丢给他:“我手伤了,你开车。”
“哦。”拿着车钥匙后悄悄地朝相反的方向走。
“喂,你去哪儿?”
“我先去个卫生间……”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给老张和嫌疑人陈长炜报个信儿。
“憋着,”高岩说,“还不快回来。”
在高岩的胁迫下,李生不情不愿地给高岩当起了司机。
眼见着还有两个道口就到警局了,在尿急计划失败,口袋里盲打信息等计策通通失败的情况之下,趁着高岩查看文件的功夫,李生眼一闭心一横,一脚油门朝着等红灯的前车冲过去。
“怎么回事?”手臂二次手上的高岩疼得直不起腰来。
同样被撞得头晕眼花的李生,在看清前面保时捷的车标时,假装自己晕倒,假装没看出来那是Panamera新能源系列。
趴在方向盘上,李生的角度正好看到从前车驾驶位下来一双玫粉色的高跟鞋。在李生装死的情况下,高岩只好自己下车交涉。
李生保持着匍匐的姿势,从裤兜里翻出手机,从短信界面退出来,打给老张。
“拜托拜托,快点接电话。”
“喂,我是陈长炜。”
“你跟老张在一起呢,你在哪儿?”
在得知他的所在之后,电话那头的李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跟高岩就快要到警局了,你赶紧想办法赶紧走啊,我拖不了多久了,还有医院这边的事情跟你的猜想一样,帮我转告老张。”
“怎么了?”把情绪激动的谷峰带回同伴身边,老张发现陈长江接电话的语气不对。
“没什么,”陈长江尽量保持着冷静客观,把手机还给他,“高岩和李生正在回来的路上,另外去做试管婴儿的是周梦琳。”
老张立即拉起陈长江,对两个报案人说:“你们两个把要反映的情况写下来,一会儿又专人来接待。”然后拖着陈长江往外走。
两人刚走出审讯室的门,就推开了隔壁的门躲了进去。老六借着门缝里的角度看外面,走廊里的闪光灯堵四起,一副人声鼎沸的场景。
“怎么回事?”陈长江问道,对警局里如此大规模的欢庆活动很是不解。
老张怕打着发烫的额头:“我忘了,今天市局领导下分局走访慰问。”
“拜托,”陈长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我是保释期间,现在还背着嫌疑人的身份,出生入死陪你来警局,你就这么对我吗?这要是被拍到,还不给我扣上一个藐视公权力藐视法律的帽子,那个高岩正愁抓不到我的把柄呢,我倒好,把自己擦干抹净直接送上门来了。”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空荡荡的审讯室里回荡着老张冷静的回答。
“说得轻巧,犯事儿的不是你。”
透过门缝查看着外面的情形,老张的目光落在队医胡永祥的身上,让陈长江在原地等他,自己轻轻从审讯室出来,上了二楼,在楼梯转角处滑了一下差点摔倒,抓着扶手才没让自己太过狼狈,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到最里面那间挂着医务室牌子的办公室。
“老婆子。”老张看着陪伴自己五十多年神志不清的老伴,强忍着悲恸,他用颤抖的手捧起刘婶的脸仔细端详,帮她整理好散乱的头发,轻声问道,“你怎么样啊?”
此刻失去语言能力的刘婶泪如雨下,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张转过身飞速擦掉眼角的泪水,抓起老伴结着血痂的手说:“我有事需要你的帮助。”
他小心翼翼地牵着刘婶的手,比婚礼那天还要仔细,还要有耐心。他护着刘婶一步一停地走下台阶,最后在楼梯口下的阴影处停下来,偷偷指着正在讲话的市局局长说:“他就是拐走楠楠的人。”
楠楠两个字像是某种开关,两颗混沌、晦暗的眼珠忽然有了活力一般,刘婶顺着丈夫指的方向,因为风湿弯曲变形的腿疯跑着,双手如钩抓向明亮的充满希望的方向:“楠楠,你把楠楠还给我,你把楠楠还给我……”
这样的妻子,多一秒他都不忍心再看。老张含泪转进了陈长江所在的审讯室,倚在门槛处,耳中听着走廊里的混乱,终于流下男儿之泪。
“快走。”是他对陈长江说的话。
虽然平日里嬉笑怒骂惯了,但是听着外面的骚乱,再结合老张的表现,他已经猜出来外面发生了什么。
无需多言,陈长江的手在老张肩上重重地捏了捏,那是一副属于老人的,瘦骨嶙峋的身体,他在心里默默许下诺言,在门口处确认了没有人拍照也没人注意这边的时候,轻轻地从审讯室走出来顺着墙边迅速穿过混乱的人群。
猛地踩下刹车,连车带人往前一个猛冲,那辆撞歪了前保险杠的牧马人停在警察局前的空地上:“你小子真是欠揍是不是!”坐在副驾驶上的高岩气得直骂人,因为车距太近他这边的车门只敢开一半,于是他吊着一只手在两车间仔细地挪了出来。
李生一面假装帮助高岩,一面注意着警局里的一举一动,心里想着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就好他能找的麻烦也就只有这个了。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还没走到警局就听见警局里人声鼎沸的嘈杂声,高岩也加快了脚步,李生心叫不好,赶紧跟上去。
远远地就看见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一个瘦小干瘪,一个高大威猛,外面围了一圈的人,想要上前劝阻又顾忌着什么似的。
在这一片混乱中,只有一个人朝着混乱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出来,路过高岩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头顶上的鸭舌帽。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高岩停下来,回头看向那个快速离去的身影,脑海中拼命回忆着什么。
就在高岩感觉到马上就要想到那熟悉的身影是谁的时候,李生一高跳起来,用肩膀把他顶进警察局里,高岩护住手上的胳膊刚想骂人,李生已经鬼吼鬼叫着冲进局里。
“那是,那是局长吗,我来了,我来救您啦!”
李生冲进去帮老张扶住发疯似的抓着局长的刘婶,老张趁机在他耳边说:“联系今晨日报的邱开文,按原计划行事。”
说完,老张扶着颤颤巍巍的刘婶去最近的值班室休息,其他人众星捧月一般护着受尽惊吓的局长,李生去了老张给指定的审讯室打电话,而高岩,站在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挂上电话准备出来的时候,高岩截住李生:“老张跟你说什么了?”
李生笑得略显狼狈:“没什么啊,”顺手推开自己身后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老张啊把刘伟强的两个同事提到这儿了,还特别嘱咐我里面那个有隐情,”他压低声音像模像样地说着,“我刚刚正要去找您呢。”
“真的?”高岩走进审讯室,邹海泉和谷峰一脸惊恐地望着他,李生则在他身后殷切地关上门。
高岩看到之前那张被陈长江涂涂画画的记事册页,在李生欲言又止的慌张表情下,把纸张翻了个面扣在桌子上,坐在陈长江之前的位置上:“说说你们两个的情况。”
“警官,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分别跟两拨不同的警员说过了。”邹海泉揉着发疼的额头说。
“不管你说过什么,”李生也跟着坐下来,“一字不落地再说一遍。”
“警官。”邹海泉面容疲惫地做着最后的挣扎,谷峰则不发一言直接走向未上锁的房门。
“只要你走出这个房门半步,我保证你会被以妨碍执行公务罪被起诉,如果我是你,就会乖乖地坐下来。”
高岩不轻不重的话让谷峰放弃原本的计划,回到座位上,却仍旧沉默着。
“这样多好,相信接下来我们的合作会顺畅很多。”高岩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顺流畅,配上那张表情不甚生动的脸,却别有一番威慑的意味,“谁先开始?”
邹海泉把比特币被盗的前前后后又说了一遍,当然还有挪用公款的事,一咬牙也都说了个痛快。
奇怪的是当所有的事情隐而不发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怀抱了一颗随时会爆的滚烫炸弹,可是当他一鼓作气把所有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即便明白自己即将面临职业生涯的终结甚至是牢狱之灾时,他只觉得浑身通泰,好像是看一场绚烂的烟花一般,竟然在他心里产生一丝置身事外的坦然。
但是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那是头脑里的多巴胺作怪,所以他一面笑着一面流泪,还时不时地冒出两个脏字。
“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高岩看着行政科做的记录问,“谷峰先生。”
“没有,”他说,“我们是同事,经历的事情是一样的,没必要再复述一遍了吧。”
“真的没有了?”
高岩被吊起来的手不自觉地抽起来,和以往一样他尽量忽略这种小事。
见谷峰坚持刚刚的答案,他也不再坚持,而是主动更换了话题:“关于郑军你们知道什么,越详细越好。”
“郑军和我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他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和陈伟强是后转来的跟他不是很熟,不过谷峰和他坐过同桌……”
“所以十几年没见过的人说带你赚钱你就相信?”李生说,“也不知道你们这帮人的智商冲破天际是因为英明还是愚蠢。”
“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这会儿了,邹海泉倒是活得很通透,并且主动询问自己会判多少年。
“经济犯罪要看你具体挪用金额的大小跟情节的轻重,还有主管态度和社会影响等几个方面综合考虑,”李生回答。
邹海泉显然想在其他方面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主动提出来:“警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说说郑军。”
邹海泉不胜其烦地捂住脸:“郑军和我们几个是高中同学,毕业后几十年没有联络了,是在同学群里,有一次他发错群了,消息来不及撤回我们才知道他已经在比特币上大捞一笔,所以呢我和刘伟强还有谷峰在一个公司,让高中和他坐过一个座位的谷峰跟他说说,带我们几个入行,最开始我们几个就是跟着瞎玩,在矿区也算小赚了一笔。”
“后来呢,”高岩追问道,“后来呢,我可不只期待一个苟富贵无相忘的故事。”
邹海泉就顺着高岩的铺垫说下去:“后来我们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发生了分歧,这其中刘伟强和郑军的分歧最大,为了使得资料块产生的速度维持在大约每十分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