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时额头上的伤口结了血痂,前额还隆起一块,看上去倒霉又命苦。
她都这幅光景了,那两个手脚健全的人还要给她上强度,将这么大的事儿往她肩膀上压。
一个高大强健,另一个身长玉立,默契地站在酒时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抓耳挠腮。
抗下拯救责任的同时也意味着,她也要扛起失败的责任。
失败会给她带来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无论发生什么,她得照单全收。
那俩门神都在等着她的答复,似乎是认定了她一定会答应。
酒时挣扎着反抗:“你们俩大活人指着我一个伤员,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郁闻安有他的理由:“柏瑞安虽胆大妄为,但战士们的信任基础,不合适。”
“那你可以啊。”她指向郁闻安。
这下轮到柏瑞安搬出理由:“郁闻安虽有信任基础,但瞻前顾后,找到完全之策的时候人都没了,不合适不合适。”
他们俩还互相帮衬上了。
“合着我行事冲动,大脑简单,不计后果呗。”
柏瑞安:“不不不,你那叫果敢坚毅,灵活变通。”
瞧瞧,这缺点变优点,只是一念之差。
郁闻安:“这段时间你得了不少人心,你来主持大局会更顺利一些。”
“……”
酒时一口气顺了三遍,终于顺了下去。
他不干,他也不干,这事儿自然只有她能干呗。
没办法,谁让酒时是真的想活。
她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但还是不服气。
“拉我。”
她两手一伸,跟个祖宗一样要那两人拉,但凡他俩的眼神有一丝不恭敬,她就要大吵大闹,撂挑子不干了。
可惜,这俩人没给她撒泼的机会。
酒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提了起来,两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被她收入眼底。
“……”感觉被联手坑了。
**
滴啦。
一颗小石子掉落在幽暗的走廊里,回声久久不绝。
封闭的石壁走廊上有三团明亮的光影,在漆黑的环境中幽幽闪烁。
仔细瞧,光影之中,还有三道人影。
“你快点啊!”
“诶呀,小酒儿你别急嘛!”
柏瑞安撅着屁股,背对着酒时和郁闻安,左右两瓣屁股正好一边朝向一个。
他耳朵贴在石头墙上,仔细倾听墙内的声音。
在郁闻安的带路下,他们顺利通过地下城的小道,找到了旧塔的地下入口。
这入口成拱门状,没有锁眼,也没有任何把手,就这样嵌在石壁里,无从开启。
柏瑞安听了半天也没听出门道来,摸着脑袋挠了半天。
“这完全没地方下手啊。”
“哎呀不行直接拿炮轰了算了。”酒时手里的电筒门墙上一晃,吓得柏瑞安连连用手捂住。
“那怎么行呢,这个门这么严实,肯定是制造者精心设计过的,里面说不定还藏着不少机关,你这样莽撞很容易出事的。”
“可以安个定时炸弹,这样祸不及我们。”
酒时认可地点点头:“郁闻安说的在理。”
二比一,柏瑞安输得惨烈。
可他胜在坚持:“你们相信我,这门肯定有办法开的!”
“信信信。”酒时眯着眼,单手撑在石壁墙上,懒洋洋地敷衍,没什么耐心。
反正再过五分钟他找不出门道来,她直接上炮。
在门口罚站了那么久,酒时也累了,顺势将重心放在撑墙的手肘上。
咚。
墙顺着门缝往里凹了几公分,酒时脚跟没站稳,整个人都跟着门往里去了。
“看!我就说这儿有机关……”
柏瑞安来不及得瑟,墙壁中间忽然开了一个方形的格子,一根金属的圆柱体射了出来。
“小酒儿!当心!”
柏瑞安英勇地挡在酒时面前,豁出去地闭上眼。
然而,柱体伸出来一段距离便停下,黑色的方盒子从杆子上竖了起来。
“滴!请保持适当距离,使面部居于框线之内。”
酒时:“……”
柏瑞安:“……”
研究了半天居然就是个隐藏式的人脸识别器。
就,很尴尬。
“咳咳,那什么……”柏瑞安把整理好的衣领弄乱:“不用拿炮轰了。”
“看出来了。”
酒时盯着那个识别器,摸着下巴:“不过你说,咱们仨能刷开这扇门嘛?”
“……不好说。”
作为小喽啰能刷开旧塔禁地的门就有鬼了。
但这不正好有个旧塔的守护人吗?
酒时眼睛往郁闻安那儿一瞥,柏瑞安就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
两人达成一致,一人抓着郁闻安一边的肩膀,把他推到识别器跟前。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人脸识别器就开始报告:“系统未识别。”
“识别不出?”酒时凑上去敲打这台不识好歹的机器:“故障啦?”
“不能吧。”柏瑞安也从另一边凑了过去:“白塔祭司都认不出,你这小机器怕是活到头了啊。”
郁闻安盯着面前的两颗脑袋:“……”
识别器的屏幕上出现了三张脸,滴嘟滴嘟的报错声开始响个不停,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放在心上。
酒时:“要不咱们一个一个试?”
柏瑞安:“只能碰碰运气了。”
“那我先来。”
酒时往机器面前一站,身后的两位自觉挪开脸。
识别没有成功,警报声倒是停了。
嗡,滋滋。
更奇怪的声音出现了。
紧接着,面前的人脸识别器突然黑频,陷入死机。
拱门周围凹进去一圈格子,正儿八经的枪口从格子里弹了出来,全部对准酒时。
“艹!”
激光束从枪□□出,一道接着一道,柏瑞安离得最远,躲得最快,一下子贴在侧边的墙壁上,手脚张得像壁虎。
郁闻安离酒时近,直接将人捞进怀里,带到墙边。
激光擦过袖袍,留下一道黑痕。
好在只有衣服受了伤,两人都幸免于难。
酒时趴在墙上 ,冷不丁地夸赞柏瑞安的乌鸦嘴:“还真被你说中了,有机关。”
柏瑞安欲哭无泪。
他们贴着走廊两侧的墙壁躲过了一波射击,凹陷的方格子也恢复如常。
只不过,没人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石壁大门轰隆隆地响着,从地面向上升起,露出一到缝儿。
门,开了。
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却还是没有人动。
酒时怂恿柏瑞安:“你去看看。”
“凭什么我去,你去!”
“我才不要去!”
“你都不去了,我怎么可能会去?”
两个怂货还在争先,一句话不说的郁闻安率先去了。
“……”
怂货都不好意思争了。
郁闻安一靠近洞口,原本乌漆麻黑的洞口周围亮起了一圈灯,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洞里,灯光又灭了。
又没动静了。
望着那个能吞噬人心的黑洞,柏瑞安忍不住怂恿:“小酒儿,你,不去看看嘛?”
“他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我不知道啊。”
“要是他出事了咋办?”
“我不知道啊。”
“要不你去看看?”
“我不去,他又不是我的专属向导。”
“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
“不是,这怎么就取决于我去不去了呢!”
“我怕死。”
“……”
最后,这俩怕死的结伴一起进了黑色的洞。
门口的灯亮起又熄灭,照不进里面的景象。
酒时和柏瑞安各打着一个手电,照着上下左右的每个角落。
“郁闻安?”
“郁闻安你没死吧?”
空荡荡的洞里只有酒时的声音。
柏瑞安抓着酒时的手肘,她走哪儿,他就跟哪儿,疑似将她当成人肉盾牌。
拐了几个弯道,手电的光亮在前方闪过。
“郁闻安!”
酒时顺着光亮追过去,郁闻安正站在一道拱形洞门的门口。
“怎么样?”她甩开担惊受怕的柏瑞安,小跑着来到郁闻安面前:“是找到能量石仓库了吗?”
“这里就是。”
光毫无阻碍地射到里面的墙体,郁闻安抬起手腕,往洞的顶部照了一圈。
什么都没看见。
“空了啊。”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理想之城的建造本就耗费能源,指挥官带走了全部的异种,能量石作为能源,虽然产能低但也聊胜于无。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光头居然一点不给他们留。
“空了?”柏瑞安心态有些崩:“那污染区的裂缝怎么办?由着污染区越扩越大吗?那到时候咱们可就完蛋了啊。”
酒时想的没有那么坏:“以后的事说不准,万一污染区扩张到一半停了呢。”
“那你也说以后的事情说不准,你能赌吗?”
当然没法儿赌。
她闭嘴沉默。
郁闻安开口:“指挥官现在是把地球上的希望都掐干净了,看样子是不打算回地球了,也不打算给我们留活路。”
他从头到尾一直看着酒时,“你准备怎么办?”
眼下这个绝境,郁闻安也觉得棘手,无论怎么做,似乎都会走上毁灭的道路。
最应该崩溃的时候,酒时反倒是最冷静的。
她直接向柏瑞安吩咐:“让染区的大家伙先撤回来吧。”
“那裂缝怎么办?”
“现在能量石不足,杯水车薪的事做它干什么?”
她说得不错,柏瑞安闷声说了句“知道了,我去传话。”
郁闻安担忧地望着她:“白塔的事,你准备怎么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们又不是看不到。”
事情越糟糕,越混乱,解决起来越简单。
方法就是干脆不解决。
**
惨白的天空之上,黑色的飞行舰艇大军压向净区的领地。
随着趋近降落点,飞舰上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一座寂静的营地。
星月旗帜迎风招摇,看守点位上空空荡荡,只留下残风的掠影。
这座营地,在烈日下无声地暴晒着空洞。
他们在打量这座诡异空城的同时,酒时就站在瞭望台上看着他们。
现在,她的面前是万人大队,身后的大陆是亿万普通人,当白塔这把保护伞从这颗星球的上方撤去,夕日的秩序就已经摧毁。
进,是前路希望渺茫;
退,是后方希望崩盘。
郁闻安及时抓住她颤抖的手,“别担心,还有我在。”
飞舰悉数落地,被酒时召回的战士们站营地的门口,谁也没有走进异常安静的营地。
他们不约而同地仰望瞭望台,等待着酒时说出一言半句,好让他们明白此刻的状况。
从临时抽调执行任务,到污染区铲石头,再到莫名其妙撤退回营,今天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他们:有异常。
终于,瞭望台上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到广场上方。
不是酒时的,是郁闻安的。
“现在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他们虔诚地望着令人敬仰的祭司大人,听着他宣布:
“从今天开始,白塔再无指挥官。”
群龙无首,是一支队伍,一个集体的大忌。
这消息一传出去,看似团结的一群人就散了。
“什么意思?”
“指挥官大人去哪儿了?”
“那下一任指挥官是谁?”
“……”
曾经依附于指挥官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