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是在宫中,规矩没有祭祀那样多,管的会松一些。但也不比平日,今日是不得有歌舞的,只会有些清净的乐曲。帝王的祭祀服在这一日不得离身,于是顾云清只好穿着繁杂的衣物继续宫宴。规规矩矩端坐在高位上,安静听着清音。
沈卿珹就算早就料到会是这番场景,依旧忍不住打哈欠。平日里还能看看他们互相奉承当乐事,可惜今日不行,只能听些诗词歌赋。最后无聊得玩起了桌上的摆件“晚宴的规矩到底是哪个老祖宗定的……吃顿饭要这么长时间干什么……”
顾云清坐的近,自然也听到了沈卿珹的抱怨。垂眸浅啜一口茶,低声道“……既是规矩,听从便是,不得无礼。”吃食也是些清淡的,有茶无酒,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坐在席位上听清音。连动弹的都很少有。
沈卿珹到底不是好欺负的主,更何况已经憋了一天,脾气也跟着上来,拿起桌子上的餐具就想扔出去。无奈今天特别,已经祭过祖,又准备了这么些天……好头不如好尾,沈卿珹最终只是反手将刀插在桌上,顺便狠狠的剜了顾云清一眼。为了缓解尴尬,朝令官摆摆手,扶头阖上眼“没意思,换个令。”
“……别闹。”顾云清无奈又着恼的瞪沈卿珹,视线落在那半陷入桌案中的刀子上,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示意身边的宫人上去收拾“还不快为丞相收拾好。”
宫人也识相,立马上前收拾桌子,边劝道“相爷息怒。”
沈卿珹看了看桌上的洞,又看了看顾云清,忍俊不禁。既然没事,就只能找事了,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不可怪自己。半日不曾开口,一开口就是一顿嘲讽“不敢不敢,怎么好让陛下屈尊降贵来劝慰臣。”
……听见沈卿珹话中的不敬,这下宫人们都大气不敢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众多臣子都看着,也不好多说。
顾云清只能隐忍的落下睫羽,轻声道“……马上就完了。你能不能别闹。”
这话本来没什么,语气不太好意思自然也跟着歪了,加上沈卿珹脸上的笑容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敢当众帝王下不来台。沈卿珹又当着众臣的面凑到顾云清耳边“就这么怕面子挂不住?”
“……有什么面子。”他放肆的与帝王说话,又当众便凑近帝王耳畔,这般妄为也无人敢质疑,没有人敢说话,分明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又默许了。顾云清微微偏过头去,不与沈卿珹对视。
沈卿珹闻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要面子好,别带到床上就行。”众臣看惯了沈卿珹放肆的模样,并没有对沈卿珹对顾云清狎昵的行为做评价。被当众驳面沈卿珹也没有再贴上去,耸耸肩,吃了颗葡萄,好整以暇“本相看也差不多了,出宫吧。”
他都这么发话了,自然也无人敢反抗。臣子们于是纷纷请安,恨不得快些出宫去,少顷殿中便走空了,只余他们二人。顾云清安静的坐着,看臣子散去,一声不吭,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沈卿珹本意是跟着顾云清出去,但眼看人都走光了,顾云清依旧一动不动,忍不住开口“想什么呢?走啊。”沈卿珹就是这么胆大包天,随随便便就跟要求一个皇帝,半点情分也不留。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种行为的放肆,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方式。
顾云清闻言抬眸,睫毛颤了颤,缓缓站起身来,慢慢的向外走去。宫灯将身影拉的清隽修长,羽衣摇曳在身后,碎珠细响。二人安静的走了半程路,已经到了甘霖宫的门口,顾云清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下微顿,低声道“……朕让人去收拾偏殿。”
这人也太死板了说戒酒肉和戒色还真戒,就不能灵活变通一下吗,自己又没拜神佛,怎么也得跟着戒……沈卿珹腹徘他一番,冷哼一声开口反对“不要,陛下的床挺好的。”
“祭祀期间,外臣是不得留宫的。”顾云清抿了抿唇微微偏头看向沈卿珹。夜色中,宫灯下,眉心的莲鲜艳欲滴,面容有些模糊,眸子却是亮的。
闻言沈卿珹继续腹排:又不是第一回了,到了现在还不信邪,是不是不和自己杠上一次心里不舒坦。沈卿珹心安理得的伸手将人打横抱起往寝宫去“臣又不是外臣,臣是陛下流落在外的皇后。”
“可这于理不合……”话音未落,身下先一空,眼眸微张,慌忙抓住沈卿珹衣襟免得跌下去。倒不是真的想与他作对,只是君王素来对这些很刻板,很讲究。不容出岔子的。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不必做无谓的挣扎了。”沈卿珹本身就是习武之人,况且顾云清也不重,自然是抱的轻轻松松。沈卿珹一手扶着那人的肩膀,一手托着臀部,直到榻边才松开“下来吧。”
“……”虽然顾云清难以接受他打破祖宗规矩,但也无可奈何。更不想在祭祀这样重要的关头与人起争执,再出什么乱子。于是只能忍气吞声的,乖乖松开沈卿珹坐在榻上。
沈卿珹得以解脱,心情好了不少,哼着小曲解下外袍挂好。熟悉的样子差点让人以为这不是帝王寝宫,而是他的丞相府“臣去沐浴更衣,陛下稍后片刻。”
看着沈卿珹轻车熟路的去了御池,顾云清咬了咬唇也不作声。待他离开后才慢慢的开始拆冠,更衣,卸佩。祭祀的物件很是复杂,单是头冠都零零散散的有许多簪子挽花。
沈卿珹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首饰,微微蹙眉,寻思着要不要为顾云清添些不同的,这多枯燥。帝王都是穿龙袍戴冕冠的,偏偏沈卿珹就是喜欢将顾云清打扮的光鲜亮丽,和个小娘子似的。若不是今天祭祀定又要好好装扮一番。他这样想着,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