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大婚当日,万邦来朝,锣鼓喧天。京城张灯结彩,街上挂满红绸,只为迎接这位新后。毕竟这不仅是夫妻之事,更是举国同庆的盛事。大齐终于有了一国之母。
天未亮,沈卿珹就被迫与周公分离,强撑精神坐在梳妆台前“这是我么……”沈卿珹尽力睁大带着乌青的眼睛,盯着镜中疲惫的男人感叹道。
“谁叫你昨夜睡不着还拉着朕疯叫不停。”与沈卿珹相比顾云清倒是略胜一筹,也许是早朝惯了,面色毫无波澜,伸手由着宫女为自己套上婚服“别磨叽太久,一会要先祭祖,不可误了时辰。今日先尽量规矩些,在外头唤朕陛下。”说完房间安静了良久。
沈卿珹一边让几个嬷嬷折磨着上妆戴凤冠,一边闭眼补觉“夫……陛下明知我从不拜神,祖上也一样,我不喜碰香火。”
话虽如此,他今日还是要去拜的,毕竟这是大齐先祖和天地对二人的认可,证明他们天地可鉴的真心。想到这,沈卿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拿起胭脂盒轻抹在唇上。
顾云清轻叹一声,捋捋冠冕上的珠帘看向打扮得似花孔雀般的沈卿珹“朕知道,平日可以由你,今日不可。看在朕的面子上乖一点罢。”
眼前的铜镜磨的锃亮,雕在上头的凤凰昭示着镜前人未来的身份。桌角摆着一个精巧镂空的菊花香炉,里头点着醒神的香料,丝丝缕缕的浓烟将沈卿珹包裹在其中,整个人都仿佛在香料里浸过一般染着浓重的檀香味。一排排胭脂盒看的沈卿珹眼花缭乱,一时分不清嬷嬷答应给自己化淡妆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顾云清封后的奏折邻近收尾时,沈卿珹的妆在刚刚画完。顾云清瞧着他,笑得睫羽颤动“后悔么?”
“从未。”沈卿珹坐得腿都麻了,一手扶着膝盖,一手去护压得颈疼的凤冠,急得宫女忙上前搀扶。就是再爱化妆的西施在这坐上一个时辰都得腰酸背疼吧,别说他一个从未如此紧绷的大男人……不过好在画完还真那么像回事“天都亮了,快走吧。”
顾云清心有不舍,拉着沈卿珹的手小声叮嘱几句,便先前去大殿候着了,耐心的一一接见宾客,谦逊有礼,无声的候着披好婚袍前来听旨的沈卿珹。
过了约莫半烛香的时间,沈卿珹方姗姗来迟,举着的蚕丝团扇结结实实挡住了背后的面容。这个行为沈卿珹是相当不解且反对的“既然不看脸,为何要画两个时辰的妆?!”气恼之下,又别无办法,只得照做来此。
顾云清眼神示意沈卿珹脸色好些,别勾起那些臣子不好的回忆,随后取出圣旨,宣来最忠心的贴身太监“念。”
“遵旨。”赵霍忙恭敬的弯腰接过帝王手上的奏折,随后干净利落的一甩,尖锐的声音如雷贯耳,所有人顿时跪伏在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卿珹,为相有功,淑质英才,千仞无枝。今顺应天意,立尔为后,母仪天下。望日后克己守礼,做好天下之表率。钦此——”
沈卿珹听得心中花枝乱颤,心情也五味杂陈,他等这一刻太久了。这条注定黑暗的道路终究被他擦出了火花“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卿珹接过圣旨的时候手还在不住的抖。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他的呼吸早已比平日重了三分。
就这样,帝后携手,一步步走向祭坛。穿过平日再熟悉不过的宫道,二人心中皆是感慨万千。,往日的场景历历在目,声音犹在耳畔。
“太子哥哥!你等等我,你要去哪?”
“今日不必上朝了,跟臣回去。”
“今日只待这一会吗?不一起去狩猎?”
“朕就不信你能在这做了朕!”
这条路艰辛又漫长,竟走了十余年。顾云清侧头看向沈卿珹,平日冷冰冰的面上竟挂上了久违的笑脸——管他是阳关大道还是独木桥,他顾云清就是要一条路走到黑。
顾云清不喜太过喧闹的锣鼓,并改奏了奏笛,曲声悠扬,叫人心旷神怡。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沈卿珹忽觉地上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瞧,发现宫人铺了一地的桂花。清香伴雅乐,沈卿珹也不由自主的好奇起来,偷偷斜着眼东张西望。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被顾云清掐了一把。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便被花生桂圆砸中了头,砸得沈卿珹的眸子一缩,免不了腹诽一番“什么瓜瓞绵绵尔昌尔炽,我又生不了……真要砸也该砸你们陛下才是……”
顾云清看了一会他的笑话也觉得够了,悄悄拉他避开,顺便指引着跨过了象征平安的马鞍“晚间就能喝合卺酒了。”
听到这,沈卿珹总算笑逐颜开,握着顾云清的手也紧了几分,随他一步步跨上千层台阶,面向金碧辉煌的大殿。
等待礼官吉时宣词时间格外漫长,高台下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息。十个有三对沈卿珹评头论足“陛下居然请了礼部的三朝元老做礼官……这男后配得上么?”“是啊,堂堂天子竟然娶了男后,不知道得叫多少小姐破了春闺梦。”“也不知陛下将来会不会选秀,不过依我看,陛下大概是会虚设六宫独宠一人了……”
“吉时已到——”礼官此话一出,台下顿时肃静,无人出一言以复“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
礼官念完,自觉的给帝后让了路“一拜天地——”
顾云清如无数次幻想过的一般,拉着沈卿珹面向大地,深深的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两人相视一笑,齐齐面向空无一人的檀木椅行了一礼。
“夫妻对拜——”沈卿珹的手从出寝宫的门后就没停下来过,跟着心脏的跳动直动,颤抖着行完了那最后一拜。不知不觉,腮边竟划过一行清泪。
“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