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忽然转头,警惕地望向门口,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少年,他亚麻色的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半边眼睛,蔚蓝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看上去阴沉又冷漠。
魔术师和他打招呼,“凯尔。”
这是另一个被留下来的倒霉蛋。
少年阴沉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四周,重点在魔术师肩上的两只人偶身上停留,他低声道,“团长呢?”
梅林摊开手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在意地说道:“他不见了,嗯,现在我应该是新的团长了,哦对了,我们一共欠了五百金币。”
少年凯尔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那个蠢货拿着钱跑了?!”
“是的。”梅林温和道:“你要走吗?”
少年紧紧地盯着魔术师,什么也没有说,他缓缓地转身离开了。
“看来我们又少了一个成员。”
梅林扶了扶自己的帽子,看向两只一动不动的人偶,爱丽丝爬到他的帽子上,顺便把薇薇安也拉了上来,她就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女王,气势汹汹地说道:“走!我们现在去找那个人类算账!”
女王对魔术师被“骗”了五百金币耿耿于怀。
她誓要让那个人类付出代价,因此在原地翻箱倒柜,想要找出一根头发,薇薇安捡起一根地上的短发递给爱丽丝,爱丽丝接过之后又摇头,“不是这根,这是刚才那个小子的。”
两只人偶就待在红色的小房子里斗志满满地寻找不知道有没有的头发,梅林笑着望着她们。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两只人偶的努力没有被白费,薇薇安从满是杂物的垃圾堆里翻出了一根棕色的毛发。
她递给爱丽丝,金发女王抓着它低声念了一段咒语,头发忽然化成了灰烬,爱丽丝睁开眼睛,“哼,竟然还在城里,正好,我们今晚就出发!”
薇薇安满脸“好厉害”地望着她,“这是什么魔法啊?”
爱丽丝非常受用,她解释道:“女巫们创造的追踪魔法,只要有近身的物品或者血液毛发,不管你在哪里女巫们都能找到你。”
看到薇薇安的表情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要随便和女巫们做交易,这群家伙最喜欢玩弄他人了。”
梅林摘下帽子,将两只人偶装了进去,爱丽丝从帽子里探出头来,“笨蛋团长接下来都要听女王的指挥。”
魔术师弯起唇角,“好。”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簇火焰,火焰的一端在爱丽丝的手上,另一端向外延伸出去,薇薇安也探出头来,梅林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提起箱子,不紧不慢地向火焰指明的方向出发了。
……
凯尔看到他了。
那个该死的——在以低价将自己买下,用尽手段折磨,利用自己赚够钱后逃跑的男人。
该怎么杀死他呢?
带他过来的雇佣兵醉醺醺地指着那个方向,“小子,我不管你要干什么,都不准在这里闹事,这里是佣兵协会的地盘,在你出手的下一秒就会有人砍下你的手指的。”
少年收紧了自己的兜帽,面无表情地点头,将手里的钱袋子递给对方,对方眉开眼笑,打着酒嗝说道:“我再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招惹戴黑斗篷的人,那可是佣兵协会最锋利的刀。”
凯尔低着头,余光注视着那个男人,他很警惕,坐在雇佣来的佣兵们中间,在和这里的老板讨价还价,他要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如果凯尔想动手的话,那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天了。
男人起身了,他的保镖跟着起身,他们一起上了旅店二楼。
凯尔也跟着起身了。
“好多人啊。”
人偶有些害怕地藏进了魔术师的衣领里,她们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像一只真正的人偶,魔术师的到来并没有吸引太多注意力,薇薇安仰头只能看到他的下颔,她忽然有些好奇,在其他人的眼里魔术师是怎样的形象呢?
魔术师戴着他的帽子,提着他的箱子,动作自然地走上了二楼。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他停在了一扇门前。
魔术师礼貌地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该死的人类肯定是趁机逃跑了!”
金发人偶“噔噔噔”地跳下来,使劲踹了踹房门,梅林握住了门把手,微微用力,大门打开了。
里面是挣着眼睛死不瞑目的雇佣兵,他们的胸口插着一支做工粗糙的弓箭,却不见目标的踪迹。
“来迟了呢。”魔术师侧目。
他将人偶放下来,伸手沾了沾地上未干的血迹,偏头看向爱丽丝,“你能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金发人偶在原地转来转去,她拧起眉头,“这边……不对,往那边走,还有一个人。”
凯尔在狂奔。
他的肩上扛着一道人事不省的身影,终于,他跑累了,将肩上的人狠狠扔到地上,那道人影睁开惊恐的双眼。
“七年前,你是不是买下了一对母子?”
半边身体都沾满了血液的少年阴狠地逼问道。
那人眯起了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你是那个小杂种!”
“嘭!”
凯尔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说!你把她卖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哈……”这位凯尔曾经的噩梦竟然笑了起来,他用充满恶意的声音低沉地开口道:“杀了我,你就永远别想知道她在哪里。”
天边飘起了小雨,少年的身体冷得出奇,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表情紧绷,他蹲下身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会把你带回去,让你‘好好’想一想的。”
男人的表情突然一变,对面的少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他表情冷漠又带着一丝快意,“你说,我要是用这个把你的耳朵割下来会怎么样呢?”
“小畜生你敢!”
雨越来越大了,少年浑身湿透,他前所未有的冷静,雇佣兵那里不能瞒多久,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们的雇主失踪,但没关系,他早就找好了藏身之地,只要赶回去——
少年的表情忽然一顿,他低头,看向贯穿自己心脏的匕首,穿着黑斗篷的身影像幽灵一般出现,没有人能从那漆黑的斗篷下窥见其他。
他缓缓地、不甘地、怨恨地倒下了。
黑斗篷漠然地望着惊恐的男人和倒在血泊里的少年。
暴雨磅礴,冲刷着满地的血污,那血污中开了一朵柔弱的花儿,雪白的花瓣盖在了少年的脸上。
黑斗篷的表情凝固住了。
消失了。
什么都消失了。
男人、少年、血迹全部消失了。
犹如一场无害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