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谨知道殷限的消息已经是年后了,那时候谈论里的照片中,对方张扬的银发剪短了些,整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谈论里的人都在发“喜大奔普”,许林谨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对方几年前犯的事都给神通广大的网友爆出来了,现在已经移交Alpha管理局了,相关案件则还在进一步审理中。
[畜生啊,听说其中有个受害者双腿直接截肢了……]
……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活该!]
……
[楼上这照片哪儿来的?不是说拘留了吗?]
……
[肯定不是这几天拍到的呗。]
[对啊,至少十多天前啊。]
[他这是啥?都要进局子了还和人干了一架吗?]
[你看他阴恻恻的表情,这人绝对是有点心理问题。]
[哈哈哈,我说你们就不能反着想,是被人寻仇了,打击报复呢,只是没打过——]
[欸,这个解释我给满分!]
[哈哈哈确实说得通啊!]
许林谨看到这里,又看了看发布时间,想起来一件很巧合的事。
就在十多天前,自己的男朋友脸上多了几个创口贴。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要开学了,暑假所剩无几,陈小宣提议去游乐场玩。
“就我们四个?”戈雪琛插着兜,看着眼前一直笑着的陈小宣,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是,是啊,宣哥,其他人呢?”刘he薄瞟了一眼对面挨在一起的两人,莫名有些脸红,虽然知道了他们在耍朋友,可面对面还是会有点尴尬——
啊啊啊啊啊!
他们什么时候背着哥儿们在一起的!!!
陈小宣也无语极了,他是什么信誉值很低的人吗,为什么答应他的人会有n分之(n-1)的爽约。
呵呵,看来,下学期,还得加练……
丝毫不觉得是自己多次以“玩乐”为由将大家约出来统一进行训练最终才造成了今天这一出“狼来了”的结果,陈小宣阴森森扳起手指数:
“加训、赶作业、带孩子、打游戏、没空、不想来、做家务、陪女朋友……”
确认没数漏,陈小宣看向对面两人,很明显在说“这不是对的”吗?
许林谨:目瞪口呆⊙o⊙
戈雪琛:无话可说……
“这个小朋友——”
“我侄女,怎么样,可爱吧?”
“嗯,她今年几岁了啊?”许林谨蹲下来朝小姑娘摊开手掌。
“快告诉哥哥,我有五岁了。”
对方穿着一件红色棉绒连衣裙,胸前是刺绣的老虎,脚下一双公主鞋、小臂灯笼袖、精致的编发上是小铃铛的珠花和蝴蝶结,看起来喜庆极了。
“哎,好乖。”许林谨和她握了握手,变出两颗水果软糖送给她。
“等会儿我得陪着我侄女,”陈小宣一把扯过刘he薄,“小薄陪着我就行了,你俩去玩吧。”
“去吧去吧,”他扣死了对方的手臂,挽得连一丝缝也不留,“小薄胆子小,刺激的他都不玩的。”
“他最喜欢的就是旋转木马和双人碰碰车了,”陈小宣笑得没有一丝破绽,他看向臂弯里的女孩,“和我们然然一样,是吧?”
每次来游乐园云霄飞车、海盗船、大摆锤、跳楼机、激流勇进必玩的刘he薄:
队长为什么要抹黑我???
但想了想,在当扎眼的电灯泡or虚假的胆小鬼的选择中,他还是还是更愿意做后者。
“那我们走了?”
“嗯嗯嗯,玩得开心啊!注意安全,雪琛照顾好学弟啊——”
两人其实昨天才见过面,许林谨吃的挺饱的,视线不由得瞟过对方的脖子上的创口贴,咳咳……
两人本想着先分开几天冷静冷静,结果,今天一大早陈小宣就把他们约出来了。
“鬼屋,玩吗?”刚好看到宣传栏,许林谨便随口一问。
“……”
“那下一个?”许林谨说着便要走。
戈雪琛拉住了他:“我没说不玩……”
“那玩这个。”许林谨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等等,”戈雪琛拽住了他的背包带,“都没人,是不是还没开。”
“要不我们等一会儿再进去?”
戈雪琛真的想回到前3分钟把这句话撤回。
太丢脸了,而且许林谨当时的反应——
捧腹大笑。
直接承认不就好了,怕什么呢,结果还不是进来了。
正万分懊悔,左边的人不知从何时起竟然不见了。
“林谨?”
“阿谨?”
“……”
“男朋友?”
“……”
“阿谨,你还在吗?”
“我在。”
许林谨早就看出来对方有些害怕了,从进来就憋着笑呢。
他再三说了不用勉强,其他项目还有很多,结果对方就是嘴硬。
恰好旁边一对同性情侣,他和其中一个人,两个大男生,就是看不对眼了。
先是对面一个先声呛人,戈雪琛冷眼不屑,两人互相生厌,对面男生就牵起自己男友的手说赌不赌。
结果临到把男朋友都拉进去时两人也没说个清楚赌约到底是什么,当时许林谨就想问:
你俩到底赌什么,赌注就是赌进不进鬼屋吗?
“来,过来这儿,我们先停一下。”
许林谨朝后伸手,戈雪琛感觉到手背被一阵冰冷滑过,手臂被冰得起鸡皮疙瘩的一瞬间心里却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这是许林谨的手。
只有他的手,才会那么冰。
这一段路是模拟的废弃地下隧道,所以几乎完全没有灯光,两人刚进入一条岔路,正摸索着洞壁慢慢往前走,因为洞口狭窄,所以两人没办法并行,许林谨松开手,打头走在戈雪琛前面。
“我是有点害怕突脸,但更不想和你分开。”他不喜欢恐惧,更讨厌毫无征兆的分离。
黑暗里,恐惧之下,他要怎么寻到对方的踪迹。
戈雪琛的声音很低沉,在半封闭的空间内回荡着又扩大,许林谨居然听出了委屈。
可牵手并肩就只能选择恐惧系数更高的另一条路线。
“我想想……”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在这个精神病监狱主题的鬼屋里意外和谐而诡异。
不同于体温,冰冷的金属链莫名让戈雪琛一阵直冲天灵盖的清晰和异常的警醒。
戈雪琛莫名想起了几天前两人亲密接触的“火热”。
他发冷汗的手反攥住了许林谨的手,扣上了对方清晰可触的腕骨。
“别动啊,我摸到你的手了。”
“这里牵着手不好走,不过确实太黑了,面对面也看不到人,”许林谨温声温气向他解释,甚至想给可怜兮兮的戈雪琛一个拥抱,“这是我从裤子上取下来的腰链,有点冰……”
让我们的命运缠绕在一起吧。
手腕被系上一圈细细的金属链,戈雪琛知道不用自己使太大劲这链子就会轻松断开,但在这时候,他感觉自己垂吊在高空,仅有这一条细链悬吊整副身体,仿佛连坠着自己的生命与灵魂。
“等出了隧道解开,我们再牵,我会带你出去的。”许林谨终于没忍住,转过身体,用别扭的姿势给了对方一个紧实的拥抱。
戈雪琛也从这个别扭的怀抱里感受到了无限的温暖,他听到耳畔传来声音,回荡的声音那么远,最开始的声音又那么近,驱散了他心里无边的恐惧:
“链子的另一头我也栓在手腕上了,我们俩要挨近些了……”
稍微分开些就被毫无弹性的金属链拽住了,两人分隔不到半米。
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把手臂伸展开,链子拉紧,许林谨感觉到冰冷的桎梏之下,脉搏急急地跳动了几下,闷声笑起来。
戈雪琛还在害怕和心满意足的边缘试探,没有明白过来对方的笑点:
“什么很好笑?”
“这下好了,分不开了,要是遇到鬼,我们也跑不掉了。”许林谨打趣道。
话说出口,竟然格外暧昧。
戈雪琛的心也狂跳起来,理性在一片黑暗中瘫成一堆混沌,他无法思考,也没有思考,好像有什么东西盖过了一切,远超了恐惧与面对未知的谨慎。
他就这样做了。
不过轻轻一挑,链子受重力垂落,有个东西便从他的手腕上脱落下来。
“我好像不怕了,”戈雪琛抓住链子末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此之前他从未如此镇定平静过,“林谨。”
“真的吗?”虽然惊讶,但无疑是高兴的。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段路,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两人摸索着走出了这个狭窄的洞穴。
“牵吗?”许林谨伸手握住自己左肩上的手指,突然前方一阵镣铐的“哗啦”声,避无可避,仿佛在伸手就能触到的前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响起。
戈雪琛那只许林谨牵着的手从前方穿过胸前,从许林谨的左肩一直到了右肋,往后一拉,将他整个人扣在了自己怀里,右手也在同时遮住了许林谨的眼睛。
链条“哗啦啦”响,既源于对面,也源于他们手上。
……
后来的事许林谨印象有些模糊,因为他的眼睛被对方挡住了,耳畔只传来对方稍显凌乱的呼吸和清晰话音。
他就照着戈雪琛说的往某个方向走,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个陌生的声音吐槽:
“……wk,虐鬼啊,真是……”
许林谨其实并不害怕,心里也很平静,可当戈雪琛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和他面对面站在一片深色的红光中,那只相握的手五指插进了他的指间,与他相扣时,他的心不再静了。
戈雪琛就这样面对面和他拥抱,许林谨的手心和脸颊开始发烫,在鬼屋的临近出口的地方,他的心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飚上了140。
两人最后排了很长的队坐上了摩天轮。
四人座内,车厢缓缓抬升,戈雪琛减少了动作幅度,僵直的腰背低了一点,似乎从鬼屋出来后的紧绷状态中恢复了自然。
许林谨看着对面戴着帽子的戈雪琛,感觉对方正在身后烟花的簇拥和映衬下闪闪发光。
他和自己不一样,一点都不冰冷,从外到内都是,许林谨这时又想到了对方揽在自己胸前的手,那是一只温暖又让人觉得滚烫的手。
“嘭——嘭——嘭——”
这一刻,是互相喜欢的双方,构成了爱情美好的底色。
这一刻,许林谨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赞美:
“阿琛,你知道吗?”
“什么?”
“你的眼睛很美……”
从第一次见到那张照片时他就发现了——那双盛满冰雪,眼底深处却泛着碎光的眼睛。
它们会说话。
坚硬广辽的冰川在许林谨眼中化成了汩汩流动的水,他看到了头顶那片遮挡烈日的云,残光下细雪汇聚为暗河中涌动的幽蓝,最终奔向时间的尽头。
自此每个暗夜,他都不再回头确认方向。
因为,有束温柔的月光,落在他身上。
许林谨站起身,在微微晃动的车厢内靠近对方,他弯下腰,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的双眸映出自己的模样。
他在戈雪琛侧脸落下一个璨如花火的吻,热烈又轻盈:
“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一直都只喜欢你。”
再看对方时,戈雪琛红着耳朵,睫毛颤啊颤,那双眼睛此刻也看着许林谨:
“谢谢你告诉我,我也是……最喜欢你。”
在这世上,他们就是对方最亲最近的无血缘之人。
戈雪琛握住许林谨的手腕,拉他坐在自己腿上,笑着闭上眼将额头靠上他肩膀。
※
两张附赠卡牌一张叫做鬼怪,一张名为烟火。
前一张是拿着沾满血的斧头缠满布条的和锁链的“恶鬼”,头部的布条带着血色紧紧勾勒出大半张脸的骨骼,只剩下一个空洞洞的眼眶和半个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