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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桃李之争(5)【学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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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了上台场。

“老于,你真要退师门?”一名弟子担忧地问身边这名看起来格外显老的同窗,“王师傅是很平庸没什么本事,在清虚阁也不怎么受重视,但有个师门好歹有个依靠,总不至于沦落到跟低阶一起。再说了,你退了王师傅这里,又能去哪里呢?你该不会也想等钟挽灵开府吧?老于,算了吧。钟师叔确实厉害,可这么多人,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可以争的呀。”

那名老相弟子眼神忧郁,不发一言。

另一名清虚阁弟子也劝:“老于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钟师叔这场打得确实精彩,可她到底只有十七八岁?还是个女的。这‘师父’你叫得出口吗?”

“这有何叫不得?只怕想叫都叫不上啊。”一名路过的弟子听了反驳道,“你看这这么多人,多半都是想投钟师叔的,收不收得看那位姑奶奶看不看得上咯。”

他的同伴也道:“是啊。再说了,‘师叔’都叫了三年了,改个同辈的‘师父’有什么难的?就怕想改还没这机缘啊。”

那名清虚阁弟子不知是觉得丢了面子还是杠上了,反驳说:“王师傅好歹还是修得金丹的,她钟挽灵有什么?就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丫头片子,头发长见识短。是,她是有两下子,会一些小伎俩,可她连百目关都没过呢!听说还受了魔染诅咒,仙途都断绝了。跟着这种人有什么前途啊!”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人可都不悦了。

“嘿,这都三年了,还有人不知道钟挽灵的厉害呢?到底是谁见识短?”

“还小伎俩呢!人‘小丫头片子’的‘小伎俩’可是逼出了谭教头的绝学的。天极剑诀拿来切磋,你见过没有!”

那清虚阁弟子被一群人围着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脸红脖子粗,却是反驳不了一句,更是早把那位老相的友人忘了个干净。那老相弟子望着争吵激烈的人群,面色犹豫。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那老相弟子的肩,笑道:“时光芿苒若白驹过隙,与其跟着金丹碌碌无为,倒不如跟着年少轻狂来得有趣。”

这话语气温谦优雅,同样的意思却不会让人有半点不快。老相弟子回过头,只见一名娃娃脸的俊秀青年正对着自己笑,他认得这个人。“你是琅嬛阁的……”

“孙兆阳,难道你也要转投钟师叔吗?”一名弟子皱眉疑惑。

“你听他瞎说?”另一名琅嬛阁的弟子一拍孙兆阳的后背,调侃道:“这人就这德行,看着人畜无害,平素就没个正行。”

孙兆阳苦笑:“我哪有,不带你这么诋毁人的。”

那琅嬛阁的嗤笑:“难不成,你真想转头师门?骗鬼呢!”

孙兆阳没开口,另一名弟子却着急:“可是钟师叔看起来确实很有本事,而且听天字班地字班的人说,她教得也很好。只要好好听她讲,按要求完成作业,提升真的很大。”

“可能是如此吧。”那琅嬛阁的却又笑道:“也许钟师叔确实会是个好师傅。但这家伙是不可能转投他人师门的。我说是吧,阁老亲传?”

孙兆阳只是微微一笑:“修行说到底是个人的事,何必管那么多琐事纷纭,遵从初心就好了。”

秋去冬来复春归,很快已三年。丹城正为十年一胜的桃李季热闹,他处却不知这海中山的热闹。

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

佬仙门有些人原先以为钟挽灵一时风光太盛,时日久了,定然难以为继。可谁知,钟挽灵入上清宗三年,三年风头无量。于是,看笑话的反而成了笑话。

坐在蒲团上的少年抬起头来,看向面前须袍皆白的老者。

梁上垂下的符幡随着穿过雕花漏窗的微风轻轻摇曳,似有一两片带着清香的绿叶伴着长长的符幡落下。

此处是卜梦阁的主楼。此楼本身不高,其中有一棵无比巨大的香樟树从中穿过,交缠而生。塔心中空,横梁阶梯与香樟树杈交织相结,窗扉常年洞开,室外的天光从漏窗和树杈间落进塔内,细碎斑驳,好似漂浮在空中的碎金。塔内壁上画满了符文,树枝上横梁上垂挂下长长的符幡,随着灌入塔楼的微风轻轻摇曳。

少年抬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如此光景。

一片青绿的香樟叶翩然落下,落进少年面前的铜盘之中,漾起一圈涟漪。

白须白袍的老者见少年这般,并不恼,只是无奈又嗟叹地再说了一遍。“你心绪仍不能平吗,杰善。”

那少年便是钟炎之孙,钟杰善。

铜盘中的梦川水渐渐恢复平静,如同一面镜子,映照着少年稚气未脱却阴郁的脸。

他,确实心有郁结。

并非不满,也非怨愤,他有什么资格去不满,有什么立场去怨恨。他是一个罪人。

“没有。师父。”钟杰善垂眸,轻轻答道。

老者是卜梦阁之主钟澄。钟杰善的父亲本就是钟澄的弟子。钟杰善退出玄天遴选后,便跟随父亲入了卜梦阁。但钟杰善的天资远比他父亲高许多,许是得益于他平和的性子,亦或是因为心如止水,钟杰善很快便悟得了卜梦术,并且进步神速,此时已经是钟澄心腹的亲传弟子了。

钟澄并非不知钟杰善心中所想,也并非不知这孩子郁结之处,可这些事必须由他自己想通,也许与他相似的那个孩子能够帮他,可那个孩子却选择了更为极端的路。

钟澄惋惜地想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宽慰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族人骨肉相残,可有时并非我等能够左右。”

钟杰善垂着头,闷声答道:“我知道,师父。……卜梦师能做的,不过是警示,以求防患于未然。”

钟澄哑然。其中苦涩,他们都清楚。

三年间,钟家、佬仙门的内斗愈发激烈。

三年前,玄星阁长老钟实离奇惨死,钟实之子钟如成以查明真凶为由占了玄星阁首座之位。可谁都知道,钟实死得蹊跷,不是凡界中人能为,但钟如成还是把矛头直指了钟挽灵。懂行的人都知道,钟挽灵那时的暴言充其量不过是偶然,别说是占卜,只怕连诅咒都够不上。钟如成如是做,并非他不学无术,实则是受人唆使,背后之人显而易见。好在钟淑娟大娘子在家中威名很胜,钟如成不敢在其面前掀风作浪。当然,钟挽灵也并未把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放在眼里。

待到玄天遴选结束,钟挽灵一战成名,族中自然无人敢质疑这么一位有上宗教习身份的长孙小姐。

但,玄星阁始终是落入了钟如成和邹家的手里。

后来三年,钟如成仗着玄星阁之首的身份在族中狂征暴敛,四处压榨佬仙门弟子和山城百姓。

家主虽有心处理,可在长老会中屡屡受阻,难以拔除。这也怪不了钟林。钟如成的背后是邹家,如今邹家对佬仙门的渗透已经浸入百骸,要拔除他们的人必然阻力重重。他们这些长老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可能减少玄星阁的弟子和其功能。

而近几月,孙少爷钟佳男从上清宗回来了。说是回来,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被遣退回来的。上清宗有规定,新晋弟子前三年若成绩不佳,上清宗便会将其劝退;若修为成绩尚可,即可向在校教习拜师,除了基础课程,还能得到师父的亲自指点,由师父带着下山历练学习研究。一般来说,被劝退的人寥寥无几。

可纵使是这般不名誉,钟佳男还是邹家少东家,更是钟家家主的长孙。

钟林素来疼惜这个孙子,邹家的豺狼更是看准了这一点。而这个孙少爷也不知被谁迷了心智,亦或者他本身就是无知无觉的傀儡罢了,竟然与齐王世子拜了异姓兄弟,还在族中明目张胆地卖起药来。一贴药竟要百两白银,若要成事千金难换。

千金药?什么药?能让人突飞猛进羽化成仙的药,能让人不费吹灰之力平步青云的药!

说得好听!他钟佳男是如此,可真就是如此吗!?

钟澄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他该是有多伤心,是该有多愤恨!他不得不放弃的机会和理想,却是被人这般轻践,被这般糟蹋,还是被他珍视的同族兄弟作践。

而那些愚昧的人们,竟然当真信了那套荒唐言,真动了不劳而获的歪心思。

他们也不想想,灵境倒退是何等荒唐,被上宗遣退又是何等耻辱!他哪来的脸面,竟还以此卖药?他们又是怎样想,竟不惜重金也要买这种药!这实在不是钟澄等人能理解的。

那药也卖得诡异。说是若是钱不够,可以拉亲朋好友一起,拉进一人可抵三成,拉进三人便可免了一贴钱银。

很快,又有人打了别的主意。即便是仙门宗亲,也不是人人都有兴趣修仙炼气,悟道本就需要天赋,修行更是一个苦差事,可钱却是人人都爱的。有人想,既然万般都是利,不如索性把“药”换了钱,拉着亲朋手足来,把手足亲朋也换了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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