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节外生枝走漏风声,白药、梁从云、韩诚三人出了帅帐便直接出发了。追了约莫一个时辰,三人总算追上了先行一步的泰安宗队伍。
三人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选了一处相邻的山头远远观望。那女子果然在队伍中,她带着白纱遮幕,可他们一眼就能认出她来。有些人就是如此,天生丽质,即便看不见容貌,你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瞧见他们来。
“她在。”三人之中就数梁从云灵力和视力最强,这观望之事自然由他来。“不过,师父料得也没错,拿刺那婆娘也在,倒是没看到那个大汉。”
“哪呢哪呢?”白药凑上前,想证个真伪。
梁从云指了指走在队伍中间的一个高挑弟子,白药这才消停。
韩诚心有顾虑道:“梁师兄,你探得这么深入,万一他们发现了怎么办?他们可有两个金丹呢……”
“是一个金丹一个‘伪丹’。”梁从云更正道,“师父说了,泰安宗的人都不行,卓岩松虽然境界是金丹,但灵力气海都很一般,若没境界加成,我都能打得赢他,更不要说那个女的‘伪丹’和那些虚有其表的泰安弟子。”
“你可拉倒吧。”韩诚看着这孔雀大师兄只觉得头疼,“卓岩松可是有名的仙盟隽才,就算师父这种实战强到变态的,对上他也得嗑药,而且对方也没有下死手认真打。你可别因为打赢了一个女修就飘了啊!还虚有其表的泰安弟子?连着好几届罗天大醮,泰安宗可都是三甲,而我们上清宗已经好些届垫底了。”
“嘿你这小子,到底哪边的?怎么尽说泰安那些狗东西的好话呢?罗天大醮能作数吗?要不是林连生和林家的那些废物霸着资源和名额,我们至于如此吗?”
韩诚苦笑:“我只是说大敌当前,我们不能盲目乐观。再怎么说,我们现就三个人,而对方有三十多人,实力都还很强。”说完又忍不住轻轻嘟囔,“这怎么看都是不可能成的,真是乱来。”
“不可能也得做,人命大过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白药坚持道。
“小祖宗你可小声点,这是在山里,你这一嗓子不定传多远呢。”吓得韩诚连忙去捂白药嘴忙,但看着白药明亮又坚定的眼神,韩诚也只好妥协了。“我真怀疑那女人给你下了蛊了,这真不像你……哎,算了算了,当我舍命陪君子吧,但你俩好歹选个靠谱点的策略,别当面抢哈。”
梁从云和白药都没有回答。白药更是定定地看着韩诚,好像正等着他来拿主意似的。
“……不是,你真打算正面杠啊?师妹你、你……你动动脑子啊!”韩诚欲哭无泪。
“不必了。”梁从云突然道,抬手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两师弟、师妹隐蔽压低气息,他靠在树后观察了一会,才将两人再叫过来,“他们分兵了。”
两人摸过去一看,果真如此,那一队三十多人除了卓岩松身边的六七人,其他人分成了三组,向着不同方向去了。
武天节和上清宗实际上只比卓岩松晚出发了不到一炷香时间。怀玉山的人几乎全来了,加上武天节带来的清虚阁的人,这支队伍有百来多人之众。
但,怀玉山的人毕竟是分阁的,修为都不高;药王谷的医仙则更善岐黄医术,身上功夫大多也就上山采药对付个毒虫猛兽还行,跟其他宗门的比不了。这些人本就走得不快,入的又是这多有诡事异闻的巫山,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走得更慢了。一来二去,两支队伍距离自然越来越远。
队首的武天节心里也有别的盘算。他虽同意了钟挽灵的提议,并且把她排除到二线,但心中还有三分疑虑:假如钟挽灵预判了他的预判,神女寨就可能是个诱饵,那些逃兵就有可能逃往别的方向。毕竟神女寨地处巫山谷地,无论到哪边都有距离,从常理说应该往外逃,而非向内,这不是画地为牢了嘛。再者,当时荆州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逃兵慌不择路,难免有些找不着方向的。这段时间下来,武天节对钟挽灵这个“师妹”了解了不少——此人绝非易于之辈,将来定会威胁到他,因此,在她羽翼丰满之前,能不给她功劳的,决不能给她一点机会。
因为这种种缘故,武天节一行走得特别慢,到神女峰附近已经过了晌午。当然,武天节想捞的漏网之鱼是一条也没发现。
未进山前,一行人分明看见神女峰阳光明媚,山势挺拔高耸入云,就像一名身着苍翠罗裙的仙女披着白纱云帛。
可,一入这神女峰境内,雾气就忽然弥漫四周,云遮雾绕,五步开外什么都看不见。且这巫山之雾果真有隔绝灵视之效,他们百余名修士,竟无一人能勘破云雾。一行人沿着山道走了一圈竟又回到了原地,别说寨子了,连有人的迹象都没瞧见。
武天节这才发现,他实属多虑了——这神女寨果然有古怪。
不得已,武天节只能将队伍分成四队,一队由他得意门生梁从风带队入山后向北,一队由三管事带队向南,他带一队沿他们方才走过的直行山道再走一遍,剩余弟子在山口接应。
但没过多久,武天节这队又回到了原点。武天节是脸都绿了。要知道他这次走可是相当谨慎,每一步都仔细查探,确实是没发现有任何妖邪之气或是机关消息,可他们又是实打实地转了一圈回到了原地。
武天节正想着“他都一无所获,另两队也难有发现”,就有三名小童奔跑着从南面来,正是三管事的仆童。
三名小童气喘吁吁地汇报说,南边是处断崖,像是几年前塌方了,路断了走不通,雾太大,三夫子不敢贸然让人飞身过去,怕有危险,让他们来请示。
过不多久,三管事就带着人折了回来。
武天节是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请示的人还没回去呢,你们就回来了?这不请示请示白请示嘛。
可看三个老油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模样,武天节也只好作罢。他正纠结着要不要亲自带人走一遍南路,北路也来人了。
来的是他的一个门生,说是,大师兄梁从风在前方发现了疑似荆州军的遗骨,但情况有些不对,希望师父能亲自过去看下。
武天节心说,还是自家门生靠谱,让三管事带着怀玉山的废物们先守在山口别乱动,就跟着弟子赶去与梁从风会合。
这一去,武天节就明白了,为什么是“遗骨”而非尸体,还有为什么梁从风会说情况不对,非要请他过来了。
山坡上的林间散落着各种残肢断臂,从地上散落的残破衣甲看,这些确实是逃跑的荆州军没错。可那些尸骨却十分诡异,场面极其凄惨,已经没有死相可言了,甚至连这到底有几个人都难以分辨,这绝非一般猛兽能做到。那些人的尸体四分五裂,有些人的头颅都只剩下了半个,有些则干脆被砸了个稀碎成了一摊烂泥,还完好的头颅上能看见死者死亡时的表情,无不惊恐至极。他们像是被生生撕裂了的,鲜血和肉泥喷洒得到处都是,带着筋肉的白骨就这样落在灌木上荆草中,更可怖的是,好些肉泥血浆竟糊在了丈高的树干上,还不住地往下滴落,也就是说,在被浓雾遮蔽的树干上方,很有可能还有更多尸体。
此情此景,纵使是武天节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只头皮发麻地说了一句
——“快退,先退回去再说!”
“禀少宗主,留守弟子回传,武天节等人已达神女峰境内,钟挽灵和竹山营仍守在巫山下没有动作。另三路的师兄弟飞信已到,其他三处渡口也在我们掌控,但那三路也没有发现出逃的南蛮兵马或是荆州逃兵。”一名弟子禀报道。
这与卓岩松预想的大差不差。钟挽灵再狂,再与唐军亲密,也不敢明面上忤逆自己的顶头上司。
“知道了。你尽快去安排码头的事吧。”卓岩松摆摆手让人下去。他自斟了一杯酒,这雅间视野很好,俯瞰正能瞧见山下人来船往的码头。
安排好三路眼线后,卓岩松带着马碧莲、那姬妾和五名弟子下了西岭,到了西岭山下的罗家村。
罗家村虽是个村,也没多少居民,奈何这是三江渡口,地处交通要道,船只来往频繁,这小小一个村里是饭馆酒楼、驿站客栈、商铺镖局一应俱全。这罗家村中最好的酒楼当属黄雀楼,名字取自那个有名的黄鹤楼,其实就是个三层楼的饭馆子,当然比起村中其他的饭馆可像样多了。而此时,卓岩松等人就在这黄雀楼中。
马碧莲见弟子都走了,才开口道:“师兄为何要这么做?巫山中不是有神女寨吗?那些人要逃肯定也会去神女寨,就算是荆州兵,不知道神女寨,也不会南下南蛮,而是四散逃窜,或者逃回荆州吧。”
“没入巫山的荆州军已经全部被抓了。”卓岩松漫不经心地说道,完罢,抿了一口酒,这乡下酿的酒实在谈不上好。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