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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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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高学习的最后一年,实在没什么趣味可言,若有,也不过是苦中作乐。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美术生开始了集训,程舟忙得不见人影。胡潼倒有闲情,跑回乡下和程老太作伴,顺便把班主任的赞扬传遍全村。

“胡潼你要是能保持现在的成绩,考上最好的大学都不是问题!”胡潼朝聚在程家打麻将的老太们模仿完班主任,故作羞涩地摆了摆手说,“我们老师就是这么说的。哎呀,哪有那么夸张,我能考上大学就不错了。”

每到这时,程老太总会把手中的麻将重重拍在桌上,横眉竖眼道,“乱说,你都考不上好大学,重高倒闭算了!”

“就是,就是!潼潼是我们这成绩最好的娃娃了。”

老太们连声附和,趁机打出程老太需要的牌。

等程老太结束对胡潼半鼓励半斥责的教育,回过神来,一切都为时已晚。

胡潼得到了自信,老太们赢了菜钱,只有程老太,心痛不已。

没过两天,程老太就将胡潼送了回去。

临走前,程老太还给胡潼报了两个补习班,以确保胡潼不能再蹿回乡下,打扰她愉快的老年生活。

九月开学,胡潼和程舟就正式成为了高三的学生。

美术生开始准备年底的联考。

程舟整天泡在画室里,失眠不足带来的疲倦感从每一个毛孔中渗出,最终汇聚在他的眼下,变成一团青黑。

胡潼觉得这个阶段的程舟看着跟鬼一样,

偏偏程舟上表白墙的频率更高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连穿着的校服都透出一股水粉颜料味的男鬼,有什么吸引人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着胡潼的抱怨,何秋盈微微一笑,“现在流行破碎感,程舟就算是男鬼,看上去也是急需救赎的美艳男鬼。”

“咦,不懂。”胡潼打了个哆嗦,随手抽出一张数学试卷,做了起来。

她还是把精力放在自己能搞懂的事情上吧。

胡潼对高三的生活适应良好。她享受强求来的乐趣,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

很快,联考结束,美术生们从画室回到各自的班级,元旦近了。

班主任动员全班同学出一两个节目去参加元旦文艺汇演的海选。

胡潼跳出来,接过筹备节目的重任。她组织了一帮女生,在课间,聚在教室后方,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然而,自小便备受师长青眼的胡潼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艺术细胞,跳舞像在打军体拳,唱歌像野兽在咆哮……

不应该呀,胡潼想,她小时候也是出过不少节目的,难道真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德不配位的胡潼并没有让出领队的位置,她鼓动好姐妹们和她一起——诗朗诵!

有几个同学因这件事太“土”,退出了队伍,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留下来。

“谁让这是高中最后一场文艺汇演了呢,总要留点纪念。”何秋盈趴在胡潼的肩头,这样说。

胡潼攥紧拳头,势要做出点名堂来。

积极阳光、满是少年意气的诗词,配上胡潼中气十足的嗓音,高三火箭班的诗朗诵节目得到了所有中老年校领导的大力支持,顺利通过海选,搭上了直通元旦文艺汇演的快车。

几个年轻教师和学生会成员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在校领导们的赞叹中,无奈给出了同意票。

胡潼大摇大摆地回到教室,欠扁地安慰落选的男同学,“哎呀,没事的,也许是你选的歌不够积极,不太符合文艺汇演的主题。”

胡潼耸了耸肩,“这不能说明你歌唱得不好啦。”

难听死了。

“虽然我个人也不是很爱听那些伤春悲秋的歌哈,但你唱歌的水平还是在那的。”

在地平线以下。

说完,胡潼长舒一口郁气,此男前几天和她那些叛逃的部下一起取笑自己的节目。

如今,风水轮流转了。

胡潼心里美滋滋的,就连刷物理卷子的时候都在笑。

何秋盈直呼她们的头儿疯了。

元旦汇演在放假前最后一个星期五的傍晚举行。

星期四的时候,胡潼挽着何秋盈的胳膊去小卖部买零食,路过操场,看到演出桁架已经搭好了。钛合金的框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气派十足。

胡潼光是想象着自己站在聚光灯下,就已经兴奋到发抖了。

坐公交车回家的时候,程舟转头看向不停打哆嗦的胡潼,真诚建议,“冷就多穿点,我今天穿了四件……”

“切,别的不比,比穿衣服多少。”胡潼从美好的幻想中抽身,白他一眼,“这只能说明你虚,本大女人三件足矣。”

“……”程舟默默放下准备拉外套拉链的手,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但等真的站上舞台,胡潼反而没有发抖,她看着舞台下乌泱泱的人群,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出了身体,正在高处俯瞰这一切。

她全身上下的所有器官都在机械地运作着,嗓音没有发颤,挥拳的动作依旧干脆利落。

胡潼能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能看清台下前排观众的表情,同时,她还能感受到聚光灯和反光灯在她的头顶运转。舞台两侧的音响正在播放慷慨激昂的配乐,空气中的浮尘随之震动,反射出碎钻一般的光芒。

这一刻,胡潼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限近似于释然的情感。

小的时候,她每每学点什么,就要去大人面前卖弄,然后被宽泛地表扬——“有天赋”。

为了证明自己“有天赋”,是天才,胡潼狂热地参加着各类补习班、兴趣班,画几个火柴人就要跟程舟一起上美术班,踢几个正步就闹着要去学武术……

到现在,胡潼才发现,她唯一的天赋就是肯下功夫的那股劲。

配乐渐入尾声,胡潼最后一次举起拳头,在光芒汇聚之处,和身后的朋友们一起吼出,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台下有人捂着嘴偷笑,有人打了个哈欠,也有人受气氛感染、坐直身子、翘首以望。胡潼对台下观众的各种反应一无所觉,她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壮志豪情中了。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胡潼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一下。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快跳出喉咙,仿佛要挣脱束缚,直冲云霄。

她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战栗着。

真好啊。

胡潼突然生出了这样的感慨,但她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好。

总之,没什么不好。缺乏艺术细胞也没什么不好。

“你觉不觉得胡潼太夸张了?”

程舟待在火箭班的区域,坐得端正极了。他看着舞台上的胡潼,看着她眉心的红点,竟不舍得眨一眨眼睛。

下午,刚化好妆的胡潼得意地凑近他,让他看自己眉心的红点,说是特意让化妆师添上的吉祥痣。程舟记得,胡潼以前参加六一儿童节表演的时候,就爱在额头上贴红色的圆形贴纸,或者在那里点上一笔。

“好看吧?”胡潼总是这样问。

程舟看着站在舞台上朗诵的胡潼,一道接一道的舞台灯光在两人之间汇聚,织成一张金色的网,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在那张冰凉坚硬的木椅上。

他从未告诉胡潼,自己根本不敢在她凑近时,盯着那红艳艳的圆点看太久,骤然浓郁的化妆品香气已经让他心跳失序了。

“嗯,好看,像初升的太阳。”

程舟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然后换来胡潼的一记肘击,和不高兴的抱怨——“你根本就没认真看!”

“再说了,好看就是好看,说什么初升的太阳,你不会在拐弯抹角地骂我是畜生吧?”

程舟回忆起胡潼气鼓鼓的模样,下意识将手搭在小腹上,那里仿佛还残存着被肘击的痛感,不知怎的,他竟为这一抹疼痛感到愉悦。

就在这时,坐在他斜前方的男生扭过头,痞笑着征求程舟的赞同,

“诶,你觉不觉得胡潼太夸张了?”

搭在小腹上的手指骤然收紧,程舟默然不语,等胡潼下台,他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回答,“明明就很好。”

那男生猛地按住胸口,做出呕吐的表情,随即笑嘻嘻地问,“什么啊,你不会喜欢胡潼吧?”

程舟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使出他屡试不爽的必杀技,“我当然喜欢我表姐。”

这不,立刻就有热心同学跳出来谴责那位男同学思想龌龊。

胡潼甩着马尾,和朋友们手牵着手,一路说说笑笑、小跑着回到班级。她在程舟身后的空椅子上坐下,将头探了过来,随口问道,“在聊什么?”

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后颈裸/露的肌肤上,程舟将手揣进口袋,紧握成拳,强装镇定地回答,“说你表现得很好。”

胡潼满意一笑,随即拍了拍程舟的肩膀,“哎,你转过来帮我看看,我的妆还好吧?”

胡潼在台上吼得卖力,面上已然浮起许多微小的汗粒。离开耀眼的舞台灯光,她斑驳的粉底、在眼周扩散的眼影一览无余,

那颗特意点的吉祥痣,像红日在水中的倒影,浓郁的、柔和的,微晃且闪烁。

程舟红着脸,背叛他作为一名美术生的专业素养,肯定地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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