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县的县令下落不明,县中公务暂时由陆和渊代理,他批阅公文,李铃央便搬了凳子坐在他身边,给李清荷回信。
江南的情况正在好转,她现下在杭州,杭州前日下了场小雪,很美,听杭州的百姓说,往年十二月会下更大的雪,到那个时候疫病稳 定下来,或许她们可以在一起赏雪。
李铃央想了想,问陆和渊:“我们南下去江南?”
陆和渊侧眸看她:“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她抬起笔,撑着下巴:“淮阴、扬州、金陵,按你之前说的路径怎么样?”
“好。”
“可一路过去,会耗费很多时间,这样说不定要走到明年夏天才能到西南。”
他歪头,与她抵在一起:“无事,我会写信和舅母说,我们不止这一个正旦,什么时候去西南都好。”
李铃央一怔,她或许没有很多个春节,能和他一起过。
“那也不能错过,我想去你生长的地方过节,这样,我们先回西南,再往上走?”
“嗯,听你的。”
她一笑,告知李清荷自己将回西南,若有时间,愿与她重逢西南。
除此之外,她还将清荷县百姓改洛川县名的事情告她,朝廷同意了百姓的请命,并且为清荷县制作了匾额,不日就会送来。
写好信折进信封,李铃央又去看陆和渊,他正撑着脸看着她。
“你不是在看公文?”
“没什么大事,已经看完了。”
桌下,他手托起她垂落的手掌,十指嵌入她指缝:“今天天气很好,去外面走走?”
“好。”她轻笑,折起手指,与之紧紧相扣。
这段时间,不操心剧情,不受太后监视,没有糟心的事情,只有身边人每日的陪伴,李铃央过得很是开心,她与陆和渊商量好,等到新的县令上任,两人就回西南。
新任县令来得很快,顺道还带了清荷县的匾额。
李铃央与陆和渊一起掀开匾额上的红布,将之悬挂在城门上,回县衙交接公务时,县令拜谢两人,道:“下官对王爷王妃仰慕已久,如今得见,三生幸事,臣这次上任,带来陛下的口谕,陛下让臣告知王爷王妃,王爷王妃拯救万民于水火,理当回京受赏。”
“另外,尚书大人也托我告知王妃,王妃兄长李统领于疫病中辞世,还请王妃节哀。”
李铃央自然知道李不辞的事情,便向县令道谢。
至于前面一条消息,她看向陆和渊:“我们要回京城?”
陆和渊摇头:“也可以不回去,我们已在京城之外,谢恩的事情,我会上一份折子,向陛下道谢。”
她点头,没什么必要,她不是很想回去。
拉着陆和渊出县衙,又玩了几天后,两人收拾行装准备南下,在清荷县呆的时间久了,什么事情都很习惯,一时要离开还有些舍不得。
李铃央又买了很多当地的小吃,才在百姓的送别下离开清荷县。
靠在马车里,她看着外面的冬景:“西南有什么好吃的吗?”
“糯米饭、凉粉、饵丝、乳扇,有很多,我年少时喜欢走街窜巷,西南各地的美食,都尽数尝过,后来公事繁忙就不曾去了,这次正好与你一同再去。”陆和渊放下手上的书,专心看她。
“好啊,到时候我跟着你一起走街窜巷。”李铃央笑得灿烂,在冬日里如春日的花。
陆和渊也笑起来:“我最喜欢的是东街头的米缆,不过那一家早晨才有,要吃上那家的米缆,要早起些。”
李铃央笑起来,刚想回答她起不来,让他叫她,可心脏却猛地一跳,在半空中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
她面上血色瞬间消失,整个人倒在马车壁上,陆和渊惊慌失色,赶忙将她抱在怀里:“陆云停下来。”
“央央!”
马车停下,李铃央疼得紧咬嘴唇,陆和渊小心捏住她的下巴,无比紧张:“不要咬舌头,疼就咬我。”
她如同溺水的人,感觉浑身上下的温度全被抽走,一种极为可怖的窒息感将她包裹起来,陆和渊与她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她连眼睛都无力睁开,更无法去听他说了什么。
五感丧失,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静的像是一块坟地,她感受不到时间,不知多久以后,才在千万安静的时空中,听见一阵遥远的滴答声。
这种滴答声逐渐变大越来越近,直到闯入她耳中,疯狂撞击她的耳膜。
是时钟。
“央央!”
陆和渊的声音如同一根救命稻草,瞬间将她从水里救起,李铃央猛地睁眼,这才发现,自己依旧在马车里,陆和渊满眼是泪,紧张地抱着自己,随行的大夫蹲在她身边,正为她把脉。
“王妃脉象平和,并没有什么大碍,许是之前疫病的后遗症,多多休息就没事了。”
大夫退出去,李铃央仰着头看着马车顶端,她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不是疫病的后遗症。
是时间。
她,没有时间了。
“陆和渊。”她的声音都在发虚。
陆和渊小心翼翼不敢用力,轻轻将她搂着,抓着她的手,这样近的距离,她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我在我在。”
“央央,我们回清荷县,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走好吗?或者等你二姐回来,让她为你把脉,回西南很远,舟车劳顿,等开春天气好了,我们再走……”
他的絮絮叨叨还没结束,李铃央便抵住他胸口,借着他的力量撑起来,看向他。
“我们,回京城好不好?”
她没时间了。
她想不到第二条路,能够离开这里。
本以为能够与他一起在西南度过春节,但她做不到。
她没时间了。
除了反派线之外,她找不到其他路。
她必须要回京城,那里是主线的核心地点,李清荷也一定会回来,有她们二人和太后,反派线就会继续。
她没时间了,必须要尽快离开。
陆和渊将她冰冷的手包裹在自己胸口,寒意一阵阵渗入他的心脏,他盯着她,点头:“好。”
“你去哪,我就去哪。”
马车掉头,朝着来时的路去,一路上李铃央都没有力气和陆和渊说话,一半的时间都在闭眼睡觉。
陆和渊怕她再次受病,便一直将她抱在怀里,为她取暖,马车走得很慢,来得时候用了半月,回去却用了一月半。
等到京城,已经是十二月,再过几日便是年关。
李铃央的身体已经恢复,马车停在尚书府门口,陆和渊先下车,转身将她抱下来。
“我自己可以走。”李铃央拍着他的手臂,陆和渊望着她,眼中是无尽的温柔:“但我想抱你。”
虽然李铃央的身体已经恢复,也没有再昏倒,可他还是有些担忧。
李铃央捂住他的嘴,看向站在尚书府外迎接的尚书等人,还有一旁裹着大氅捧着火炉,一脸笑意的严松萝。
“放我下来。”
陆和渊抱着她,假装没看见她眼中羞赧。
这几日京城下了好几场大雪,地上都是积雪,他怕她沾了雪水会生病:“我抱着你进去好不好?”
李铃央脸色越来越红。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给陆和渊一拳头,这么想也这么做,她一拳打在陆和渊肩膀上,咬牙切齿:“我要生气了,你放我下来!”
陆和渊一脸受伤,将她轻轻放在雪地上,一下来,她立刻甩开陆和渊,朝前奔进严松萝怀中。
“母亲。”
严松萝摸上她的脸,眼中忧色:“路上累不累?一个月前就来信了,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到京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听说江南发生了疫病,你怎么样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
李铃央拉着严松萝走进去,陆和渊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离晚饭时间还很早,左右她回来估计就不会走,李铃央和严松萝聊了一会便回流光院。
明月一见她就红了眼。
几个月未见,她稍微胖了些,看起来圆滚滚的很是可爱,李铃央一把抱住她:“明月,我回来了。”
“小姐!”
明月哭的稀里哗啦:“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您怎么样?我听夫人说,江南闹了疫病,小姐好不好?”
“我没事。”李铃央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我很好的。”
“我回来是件高兴的事情,应该笑才对啊。”
哄了明月好半天,明月才止住,又说要给李铃央做她喜欢吃的糕点,马不停蹄的往外赶去厨房。
李铃央看着她一溜烟的背影,轻笑起来,随后才看一直跟在她身侧的陆和渊。
“你不应该去和尚书说话?”
陆和渊走到她身边:“和他有什么话可说?”
“也是,你还没见过我房间吧,快来。”
她牵起他的手走进去。
冬日里,花草多半枯萎,可院子里却很干净,只一眼就知道明月平日有多用心打理。
她心里感动,就拉着陆和渊,一一给他讲这些花花草草,间或说些笑话,逗得她自己和他都笑出声。
屋中的摆设一切如前,但上面却没有积灰,李铃央一进去就迫不及待的倒在床上,被子枕头上都是她的味道,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人十分安心。
陆和渊跟着她走过来,四处看着,他眼中闪着光,对每一处都充满了兴味,可又怕弄乱东西,便问她:“央央介意我在这里四处走动吗?”
“当然不介意。”李铃央起身,拉起他的手:“你要看什么?这里面可都是我的宝贝。”
平时闲的时候,她就会和明月去街上闲逛,看上什么买什么,屋中架子上多是她平日买来的一些小玩意。
陆和渊一一看去,眼中柔色泛滥,他牵着她,指着屋中的每一样东西,问她来历。
直到看到书架上的一排话本,他取下,看着封面上的字《西南剿匪记》
李铃央踮脚去看,一看名字,瞬间红温。
她看了明月的话本后,心中好奇,便也买了同款,不仅有同款,还有很多其他类型。
历险、战事、身世…还有爱情…
无一列外,全都是他。
“你不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