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葛的效用先前已经讲过了,而九节菖蒲的药性正好与之相反,所以在治疗肺疾的时候,应当加芎?,才能缓和药性,至于具体的配比,诸位斟酌一二,觉得应该是怎样的?”
李意言接下了给新入门弟子讲学的任务,自然是兢兢业业地准备了从药材辨识,到药理,再到如何依据各个药材的特性、以及药理之间的反应与搭配来治疗不同的病症。
实在是太透彻了,融会贯通之下,师弟们一定都能够学有所成。
而坐在下面的弟子们一个个都低头紧紧看着药书和自己昨日所写的批注。
“唐兄,唐兄,黄葛的功效是什么啊?昨日这一块师兄讲得太快了,我没记到。”
有弟子翻遍了自己的笔记也没找到黄葛,悄悄向唐运思求助。
唐运思的小肉手亦是紧张地翻着书页,“找到了!黄葛有解表退热、滋阴解毒、生津止渴的功效。”
“那芎?呢?为什么要加芎?啊?”
“九节菖蒲和菖蒲有什么不同吗?”
“完蛋了!师兄千万别抽到我!”
李意言觉得这个并不难,之前他也详细讲过这几味药材的特性了,随意指了一位好像还不太熟悉的师弟,“请你来说说,这药方应当如何配比?”
刚才还在向唐运思求助的弟子,顿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今日真是他的倒霉日。
“这黄葛有清热解毒之效,那……那自然应该是以黄葛为主药吧?”
那弟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肺疾是因为体内有热气,淤积于胸,导致气血不畅,现在他虽然不知道芎?的效用,但既然黄葛能够清热,那依据他现有的知识来看,似乎把黄葛作为主药,实在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选择了。
“不对!”李意言有些意外,“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嘛,黄葛有清热解毒之效,但这效用直接过强,患肺疾之人本身肺部就聚集了体内的大量热气,若用黄葛作为主药,大量凉意直接与肺部的热气相遇,反而会使得气血凝滞,生出痰来。所以在开药方的时候,应当用药性温和的芎?作为主药,深入内里的同时配以黄葛,起到缓慢去热的效果。”
“啊对对对!”那弟子连忙附和道,“我方才是记岔了!”
“药理关乎他人之性命,怎能记岔?开方的时候若是有半点不确定,那也应坦然说不知。”这还是李意言第一次在新弟子们面前如此严肃。
下面新弟子们无论是坐着的一群,还是站着的一个,都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李意言有些挫败,心里也有些疑问,是不是新弟子们入门的时候都是会犯错的,自己是不是有些太严厉了?
思及此,李意言挥挥手:“好了,已经一个时辰了,歇息一刻钟再继续。”
说罢,李意言起身走出了讲学堂。
“哇,刚才真的吓死我了,师兄冷下脸的时候,也太吓人了!”
那被抽到后答错了的弟子赶紧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屁股坐倒在位置上。
“幸好幸好,没抽到我,刚才师兄真的吓人,我都感觉你不是答错了一个问题,而是已经下毒毒死了一千号人。”
其余人赶忙围过来安慰他。
他们入药峰后,在药王殿中立下悬壶济世誓言的时候,有想过药道这一条路并不好走,可也完全没想到竟然刚上来就这么难。
李师兄看着挺平和的一个人,说话条理分明的,可他讲出来的药理知识就好像天上的星星。
指一下,亮了一颗,指一下,又亮了一颗,再指一下,就连成了一个星座。
能听懂一部分,可师兄到底是怎么一下子就推导到最后的药方的?
刚开始听闻是李意言师兄给他们授课的时候,众弟子着实兴奋了一阵。
李意言在赤水的事迹他们或多或少都听了一些,尤其在唐运思口中,李意言在药道比试的最后,简直是举重若轻、风轻云淡、淡然自若地就胜过了被传了两年的药道第一天才宋非夷拿到了最后的第一。
而且,这个第一还是宋非夷的师尊秋野明阁主亲自确定的,这下就更是毫无争议了。
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德高望重的老阁主作为裁判。
而李师兄拿下第一之后,也没有太多惊喜的反应,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超然物外的境界和表现实在是让他们向往已久、望尘莫及。
原来不需要用刀用剑,仅凭一个人一只药炉,便能力压天下豪杰,成为巅峰榜的第一。
当然剑术也为巅峰榜第一的评定作了很多贡献,可贡献最大的毕竟还是药道的第一。
况且那些剑客受伤的时候还不是要找药师?
这样光风霁月的李意言师兄竟然会亲自来给他们上课,于是众药峰新弟子都打足了精神,要认真听学。
可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李师兄一幅信手拈来的样子,而听在他们的耳中却如天书一般?
李意言也问过他们对基础药材和药理的掌握情况,可谁不想给师兄留下个好印象,于是一个个都嘴硬着说“(略微)通晓”。
就导致了入门以来,李意言准备充分、讲得尽兴,弟子们纷纷点头、似有所得、下笔有神。
实则却是恨不得把李意言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
晚上回去,都在各个小院里奋笔疾书,核对各自的笔记,对完了再恶补基础药书,试图理解李意言所讲的内容。
即便如此,能完全理解的内容还是只占一小半左右。
只有唐运思勉强能算完全听懂。
先别提悬壶济世救别人了,能不能有人来救救他们啊!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弟子们的心情,那完全可以用“乐极生悲”。
殊不知,他们的好师兄李意言在讲学堂另一侧的窗外,把众人的对话给听了一清二楚。
李意言轻叹口气,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会是这样的。
回到堂中后,李意言没有再多讲新的内容,而是让弟子们自行温习前面所讲的内容,明日小考核。
他的本意是想,既然问题出在他们的基础本身就不好,那应该先把基础打好。
唯有自行理解了,才能做到后面的融会贯通。
李意言在药道上的天赋,并非在于他背了多少本书,而是他对于不同药材之间的药性搭配有非常精准的感知,他配出来的药方向来都是效果最好的。
弟子们温书,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向他提问。
若再讲新的,怕是只会雪上加霜。
李意言想的很好,可惜似乎是因为刚才那一出,众弟子们都低头看着书,就是没有人向他提问。
李意言只好主动问:“可有何不解之处?”
“没有,没有。”
李意言也无奈了,小师弟们怎么都对他敬而远之的样子。
要怎么和小师弟们拉近距离呢?明明师弟们脸上的表情都是一头雾水,可即便他就在这里,也不问,那肯定是因为与他生疏了。
“你们刚入门不久,温书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与你们讲讲我去赤水参加少年会的故事吧。”
李意言话音刚落,就见原本低头看书的小脑袋全都睁着一双善良的大眼睛看向他。
果然奏效了。
“赤水这个地方啊,盛名已久,就是因为这条河每到傍晚的时候……”
于是,贺悉观来到讲学堂想看看李意言讲课的效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众多新弟子围在他的身边问:
“那个蓝衣女子后来回来了吗?”
“她到底是谁啊?”
“真的把谢师兄打得落花流水吗?”
恍惚间,贺悉观甚至以为自己是在什么酒楼茶馆里面。
等讲学时间结束,他立马拦住了要走的李意言询问。
听李意言说完实情,贺悉观作为大师兄也有些无奈了。
他的本意是为了新弟子们好,毕竟只有天才才知道要如何成为天才,难得的是李意言也答应了给他们讲学。
可惜这届弟子的基础实在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好吧,明日考核一次看看,若是结果不行,我再想办法。”
次日,李意言挑已经讲过的内容出了些简单的。
“白草的药性如何?”
“啊?白草,药性主治风寒?”
“我问的是药性,不是主治病症。”
“哦哦,主治风寒,那性寒?”
“用性寒的药草治风寒?那不是一个人本来就冷,你还往他身上泼水吗?”
“等下,白草性热!”
“白草性辛温,考核不合格。”
结束了又一个弟子的考核,李意言转头与贺悉观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双方眼中的无奈。
已经是最基础的药理了,但及格者还是寥寥无几。
少华派在选拔弟子的时候,最看重的是心性,其次是身体底子,最后才是天赋资质的高低。
因为无论是剑术还是药术,宗门都可以进行培养,可若是心性不正,即便天赋再高,招进了门派也只会是祸害,至于身体底子则是进入江湖的基础门槛。
李意言是认同少华派立派时定下的规则的,可此时看着一长串考核不合格的名录也不禁有些头疼。
这其中唯有先前他比较看好的唐运思勉强过关。
“师兄,我恐怕是无能为力了,而且虽说他们对我有仰慕之情,可却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仰慕,不是很敢靠近,如此反而不利于传道受业。”
贺悉观点点头,示意他会想办法的。
次日,新弟子们就发现来讲学的人换成了另一位师兄。
“天呐,这是哪位师兄?怎么感觉比李意言师兄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