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言神色坦然:“尊主,我乃严明远,是一位游历江湖的药师,恕在下唐突,观您面色,印堂灰暗,眼下乌青,显然是日夜操劳、作息颠倒所致,长此以往,身体怕是不堪重负——”
既然是在黑市,那不如借荆远客的名字一用。
“你倒是眼尖,不如就将这眼睛挖来给本尊明目吧!”
这什么人啊,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挖人眼睛,真实比荆远客还要邪魔歪道,李意言在心里擦汗,面上稳如泰山。
“尊主误会了,在下恰好擅长此道,只需要按我之法,配以精心调配的药方,不出一月,定能让尊主气血恢复、延年益寿不在话下。”
说罢,李意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我本是少华派弟子,大名鼎鼎的李意言就是我师兄。这是少华派特有的‘养元丹’,以秘法炼制而成,每日服用一粒,便可固本培元。”
见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瓷瓶之上,沉吟不语。
李意言趁热打铁:“尊主纵横江湖,见过的宝剑利器数不胜数,可是时候该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了。明远愿将这瓶‘养元丹’献与尊主,一试便知真伪,只是希望尊主略施恩惠,将那回春藤卖与我,价钱您随便开。”
栖霞台尊主目光犀利,直视李意言:“回春藤亦有恢复生机之效,我何必要卖给你?自己服用岂不是更佳?更遑论取信你这个来历不明之徒,简直是可笑至极!”
一旁的药铺掌柜和手下对视一眼,纷纷点头,看向李意言的目光开始有些不善。
“非也!非也!”察觉到周围的目光,李意言轻咳两声,“尊主对于天下各种各样的宝物见得多了,各种神兵利刃自然是慧眼如炬,可是这药材就说不准了!”
“那易达祖师,服用碧血草解毒时候,江湖上药道的大前辈都在,祖师他老人家却还是仙去了——”
“所以你师兄是李意言,少华药峰蛇鼠一窝,你不是更有可能同你的师兄一样下毒吗?”
“呃,这个,非也!非也!”李意言把江湖中人都将易达祖师之死的锅给扣在自己头上这一茬给忘了,“再好的药材如果服用的时候与自身的体质、症状不相对应的话,良药也可能变成催命的毒药!”
“李意言确实是我的师兄不假,但我要回春藤正是为了救治一位……被他所害之人!更何况,天下珍贵药材的数量比神兵的数量只会更加稀少,懂得分辨奇药的人就更少了,不才正是其中一个,方才我就发现,”李意言回头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药铺掌柜,“尊主您手下的药铺中似乎有一些是在……以次充好。”
“休得挑拨离间!凡来栖霞台交易之人,愿买便成交,不买请自便。况且阁下至今不露真容,怕不是在遮掩些什么?”
李意言将面罩摘下,“这个好说!方才不过是怕人多眼杂,不太方便罢了,至于挑拨离间,我可不敢当,只是担心尊主您被上游的卖家给骗了!要不这样,我在栖霞台停留一段时间,您呢调理身体,检验药效;再将您手下的药材查验一遍,把有问题的找出来,就是……让我的一个小徒儿先将回春藤带走,给我那位朋友救命,行不行?”
言罢,把手中的“养元丹”递给了药铺掌柜,手中做了一个请笑纳的手势。
那倒三角眼的药铺掌柜的,打开瓷瓶给一旁的彪形大汉闻过李意言瓷瓶中的东西,又自己验了验,确定瓶中之物只有药草的清香。
方上前双手递交给栖霞台尊主,还在尊主的身边悄声道。
“老大,他这是含血喷人!口说无凭啊!他说他是少华派的,他难道就是少华派的了吗?说了这么半天,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就算他是少华派的弟子那又如何?少华派近年来式微,再说了,那离咱们十万八千里的,咱们这儿栖霞台可是尊主说了算的!此人贱命一条不值钱的,老大您可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
李意言只得把视线转开,装作回避的样子,没办法,他的身体底子衰弱了太多,便一直修炼内力,会无意识地听到一些不想听的话,比如说现在。
尊主接过瓷瓶,并未打开,而是随手放在了一旁。
“方才你不是说进的那批乌蛇叶,确实如他所说,我看这小子有几分本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栖霞台尊主思忖了片刻,如今这个世道并不太平,方才一番试探下来,面前之人有几分底气在身上,就是不知道来自于何方。
再者,赤水英雄会即将举办,各方势力都会汇聚到赤水一带,近期还是不要生事为妙。
他这么多年来盘踞于栖霞台,能够逐渐成为一方地头蛇,靠的就是自己的判断和见风使舵的本事。
“既然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本尊又一向慈悲为怀,那自然乐于助人呵呵,这样吧,回春藤上一次在江湖中现世,被人用一千两银子买走。如今回春藤有价无市,本尊仍旧折价一千两卖与你。不过,栖霞台中有不少兄弟也多有病痛,严兄不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留下来也给我那些好兄弟们诊治一番如何?”
“尊主如此‘菩萨心肠’,严某又怎会推辞呢。只是可否让严某先验一验这回春藤的真伪?”
李意言在心里气得直骂,又拿了他的药,还想赚他的银子,更要扣他的人,这什么栖霞台尊主,明明就是栖霞台土匪。
“梁二,你去取!”
见他答应下来,李意言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
梁二,也就是那药铺掌柜,面露不情愿地称是。
“来人呐,给严兄看座,你详细说说这‘养元丹’中都有些什么天材地宝?你既是少华弟子又怎会来到南边儿?”
下人搬上来一把矮凳,与栖霞台尊主那带靠背带扶手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李意言也不在意这些。
他站了半天确实有些疲累,谢过之后坐下,总算是在回春藤进入黑市之前,把这药材给收入了囊中。
“这为何会到南边就说来话长了,尊主有所不知,凡是少华药峰的弟子,在修习完课业之后必得下山游历一番,只有亲身入江湖,才能……可谁知,我原本刚下山,就听闻李意言师兄出事儿,所以被师门急召回去,可谁知在途中和同伴,似乎是遇到了魔教中人,我二人皆是药师,随身带了不少药材,这才捡回一条命……可我那友人一直伤重昏迷,再拖下去怕是人就不行了,故而我才铤而走险,出来为他寻药……”
李意言半真半假地讲着自己过往的经历和听闻,充作这位“严明远”弟子的经历。
“可你不是说,你那友人是被李意言所害吗?”
栖霞台轻轻一问,其中却暗藏机锋。
试探,还在试探他。
李意言自嘲一笑,“……若非李意言害死了易达祖师,魔教又怎会深入中原?若非如此,我二人又怎会沦落至此。……甚至因为和李意言是同门,我二人又迟迟未归,现在回少华派,说不定还要接受怎样的盘问……”
听着李意言这样情真意切的话,栖霞台尊主倒是觉得颇有几分可信度。
“那你这‘养元丹’是怎么炼出来的?”
“尊主,不瞒您说,这‘养元丹’的方子乃是少华派药峰的不传之秘,虽要求门下弟子,人人都必须能够炼制才行,但我等纵是赴死也不敢泄露药方分毫,不过这里面有哪些主要药材倒是可以略谈一二……”
二人你来我往地又试探了一炷香的时间,那药铺的梁掌柜才满头大汗、姗姗来迟。
见李意言已经落座,面色似乎有些难看起来。
“梁二,取个东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老大,这药盒太小,找了好半天,可给我急的!”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双手手掌大小的药盒,递给尊主。
栖霞台尊主打开看了看,确认后递给李意言,恰在此时——一道声音遥遥传来、久久回响“严明远?借用我的旧名之前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
一道内力向还在栖霞台尊主手中的药盒袭去,李意言亦是同时反应过来后,右手掌心拍出一道内力与之抵消,伸出左手想要接过药盒。
可谁知,栖霞台尊者被这变故一惊,手往后一缩,李意言左手落空,随即站起绛霭临空出击,再次想要夺走药盒。
隐龙剑与绛霭相接,“叮!”的一声,金石相击响起。
李意言被这相接的一击,震得后退了一大步,气血翻涌。
隐龙剑与绛霭一击之后,正好调转剑身,在妄图拿着药盒逃跑的栖霞台尊主手臂上划出一长道伤痕。
荆远客人随剑至,握住隐龙剑一挑,药盒从隐龙剑剑尖的一一端轻巧地落入他的手中。
“这可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阁下行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
“哎呀,人生天地间,行事但凭我心,我就当你在夸我了!好久不见,你怎么老了这么多?远行忽如寄,终有归来时,你可真是跟我有特别的缘分。”
那边栖霞台尊主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见面前这两人竟然还聊上了,气得一跺脚,让人给骗了!这分明就是旧相识,是一伙的!搁这在他面前演呢!
“我说二位,你们既然这么有缘分,在栖霞台相遇,不如就在这里一起下地狱吧!给我上!”
一帮打手顿时涌入这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