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上午，谢川收拾了很久的房间，但思绪却早已飞远，从昨天就一直念着某件事，终于，他坐在床边，点开了那个干干净净的聊天界面，记录还停留在周五。
他那天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语气难道很恶劣吗？
一天半了连一条消息都没有......还说在追自己呢，就是这样追人的，吵个架人就没影了。
谢川拖着脑袋暗忖半天，余光瞄到左上角的英语卷子，敲下一行字：“我有英语题不会做，你要不帮我看一眼？”
墙上的挂钟转过去了半圈，谢川也没守着，发完消息下楼吃饭了，再回来手机电都充满了，锁屏界面只有壁纸。
好好好。
再主动发一条消息就是狗！
嗡嗡--
谢川眼珠子比脑子先转过去，手指更是快速地解了锁。
裴行砚：“不好意思，我有点发烧了，明天去学校了给你讲。”
他捧起手机，噼啪打字，几乎是秒回：“还好吧？”
那边回复得也快。
“还好，就是起不来做饭。”
谢川眉头皱起，起不来做饭？迅速得出了两个结论，他家里没人照顾他，病得比较严重。
谢川看了眼外面昼夜不停、密密麻麻的大雨，短暂地思考两秒，随后从衣柜中挑了件厚衣服就出门了。
打车到裴行砚小区，门卫认识他，但还是做了个登记才让进，到了门口，谢川拨打电话--嘟嘟嘟嘟。
响了十几秒，谢川有些担心了，别烧糊涂了吧，这都吵不醒，正当他要再打第二次的时候，雨声渐渐朦胧，沉哑的呼吸近在耳畔--“喂，怎么了？”。
谢川看了眼紧闭的窗户，说：“出来开下门，给你带了饭。”
“......”
电话没有挂断，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裴行砚下楼来了。
他套着宽大的杏色毛衣，头发柔软的顺垂着，面色比平时苍白了不少，谢川进门后，他目光追随不停。
谢川熟练地换了鞋，见裴行砚穿个单薄的毛衣杵着，也不知道怎么照顾的自己，跟那日相比精神颓靡、沧桑了很多。
“回你的卧室去，出来开门也不穿个外套。”谢川嘟囔着，把人赶回去后，又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然后把饭提到卧室。
他把桌上的书收到一边，其实很整洁，他看到旁边摆着的卷子一个字没动，猜测裴行砚从昨天就病了，不然依他的性子早做完了。
“你吃药没？”谢川问。
“中午吃了一次。”
谢川打开盒子，里面还是热气腾腾的，“你生病了我就随便买了点清淡的。”
“谢谢......”
两个清淡小炒、虾仁豆腐汤，还有一小盒水果捞，谢川顶着大雨跑了两个地方，还叮嘱店家做好保温措施。
裴行砚咳嗽了两声，坐到桌前慢慢吃了起来，空了十几个小时的胃终于得到温暖的食物，精神也比刚才有劲了些。
谢川一直站在一旁，等他吃完了自然而然地收拾好垃圾下楼丢了，又端了杯热水上来，全程没让裴行砚插一次手。
“生病了多喝热水。”杯子送到手上，裴行砚已经饱了，只喝了几口。
头晕的厉害，其实刚才吃东西的时候有些勉强，但是谢川亲自带来的食物，裴行砚还是吃完了。
这会又躺回了床上，这次感冒比以往都要来势汹汹，间歇性的头痛，脑子像浸在水里般昏沉。
他没有睡，睁着眼睛看谢川。
昨晚梦里那人的脸又出现在眼前，他是谢川，又不是，谢川脸上怎么会出现那样的表情呢，怎么会说他恶心呢。
他多希望那真的只是个梦，可真实窒息般的酸楚、清晰的面容，怎么都骗不了自己，那是他们拥有过的时间。
小川啊，我不信你真的厌我......
不会走到这般结局的。
谢川发觉有道目光赤裸裸地盯着自己，他回头，楞住了。
某个地方倏地细微刺痛，是真的生理性痛。
他用手抵了下心脏的位置，疑惑地看裴行砚，他怎么老是露出看不懂的神色，多少次回头，总能被震惊到，那双眼睛，有时悲戚，有时炽热得像团化不开的火。
“别看我，不舒服就睡吧。”谢川忍不住转过身去。
“我睡醒了你还在吗？”
“......在。”
裴行砚沉沉睡去。
柜子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单人沙发，谢川窝在上面玩手机，他除了在课堂上容易睡着以外，其他时候都比较精神。
临近期末，这周每科老师几乎都有两张卷子，他已经做完一些理科，英语还剩一小部分。
估摸着裴行砚这病一时半会好不起来，谢川又坐到书桌前，帮他写理科卷子。
正确率肯定没有他高，到时候让他自己改改就行。
沉浸地写了会，手机消息提醒在寂静的房间显得格外突兀，谢川连忙静音，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他睡得不是很踏实，面部表情不放松，时不时还动一下。
是作业群在讨论题。
李黎发了一道物理大题：“有没有解出来的，看一下解题思路呗。”
其他人也都随时在线。
张宴：“好巧，正在啃这道题，还没做出来（玫瑰凋谢）。”
齐阳：“我靠，怎么做这么快，我打算晚上再补呢。”
他艾特冯逸元寻求慰藉：“告诉我，你应该还没开始吧！”
冯逸元：“呵，除了不会的都做完了。”
齐阳如遭雷劈，赶紧放下手中的电脑鼠标，从书包里掏出卷子开始写。
李黎：“所以没有人解出来吗？班长呢？”
谢川回想了一下昨天写这道题时候的思路，从旁边找了张空白纸，花三分钟重新推演出来。
他英语确实垃圾，任谁看都两眼一黑的程度，但还好理科还看得下去，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把解析拍照发群里，收到了李黎感谢的三朵小花花。
群里依旧在讨论，从物理说到数学，这次冯逸元发出来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问。
三分钟都没人敢出来说话，谢川被艾特了一波，他回：“不会。”
“哎。”
冯逸元：“班长啊！这个群里不能没有你，快出来解救一下小的们吧！”
后面三人附议。
谢川头疼，要再不出来讲明情况，群里要翻天了，裴行砚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就要不保了。
谢川：“裴行砚生病了在休息，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齐阳：“你们和好啦？”
谢川：“？”
齐阳：“不然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他家？”
“......”
谢川对着屏幕翻了白眼，放下手机不回复了，继续刚才的题。
不知不觉，下午四点了，背后传来微弱的呼声，谢川第一时间就转过头去，裴行砚醒了，嘴里说着什么话。
谢川赶紧走到床边，第一遍没听清楚，裴行砚睡的这两个小时嗓子哑声厉害，模模糊糊的气音，又仿佛没完全醒，半睁着眼皮。
他凑得更近了，偏着耳朵凑到裴行砚嘴边：“你说什么？”
“水......口渴...”
听清后谢川立马去厨房倒热水，回来的时候裴行砚靠着床沿坐起来了，他额前的头发汗湿了一圈，嘴唇干燥起皮，状态比睡前更糟糕了。
谢川皱眉，庆幸自己守在这儿的。
“你的药放哪儿了？”
裴行砚喝了几口水，嗓子清明了些，给谢川指了位置，但药需要长时间服用才行，病情太急，根本起不到作用。
“我带你去医院。”谢川看他难受的样子，下决定，“不然你这样几天都好不了。”
裴行砚没反驳，虚虚地点了点头。
出发之前，谢川又用热水打湿毛巾，让裴行砚擦了擦脸，屋子空荡荡，他不由得疑惑，“你家不是有阿姨和司机吗？怎么就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我没想到这么严重，不想麻烦别人。”裴行砚看着谢川一直舒展不开的眉头，继续道，“况且今天他们本来也有假期。”
“行吧，没事，反正我在。”
裴行砚轻轻勾了勾嘴角：“嗯。”
“我换个衣服就走。”裴行砚说。
谢川：“嗯。”
裴行砚看着他，谢川靠在桌沿，没懂他什么意思。
裴行砚也没说什么，直接脱了睡衣开始换衣服，谢川下一秒把目光移开，揉了揉鼻子。
走之前，谢川扫了眼他的穿着，说：“外面很冷，再戴个围巾。”
裴行砚照做：“好。”
上了车，裴行砚就闭着眼靠在车窗，里面开了暖气，他闷得慌。
谢川先在公众号预约挂号，期间也一直在观察着裴行砚的反应，见他一上车就很难受，脑袋靠在车窗上磕磕跘跘的不舒服，问他：“睡在我肩膀上吧，那边凉。”
裴行砚睁眼，没有犹豫地靠了过去，舒服了不少，眉头也舒展开来。
到了医院，还好今天人不是很多，很快取号看了诊。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最好是在医院输液，鉴于裴行砚还在发烧，又先打了针退烧针。
裴行砚戴着口罩，脱掉棉服，露出上臂让护士消毒，谢川抱着他的衣服，在旁边盯着。退烧针打进去，裴行砚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整个人都恹恹的。
因为人少，被安排了床位输液。暂时隔绝出一个比较安静的空间，裴行砚半靠在床头，眼下还有一片淡淡的乌青，垂着眼睑，谢川慢慢推开门，提着一袋子药进来，他抬眼看谢川。
谢川鲜少看见这么脆弱的裴行砚，自然而然生出了保护欲，所以今天下午所有事情都是一手操办，没有一句抱怨，很熟练的样子。
没有凳子，他坐到床尾，看着裴行砚，寻思这人怎么就突然病了，就吵了个架，不至于吧？
“那天分开后，你干什么去了？”谢川问道。
裴行砚转了下眼珠，似在回忆，说：“回家了。”你不理我，只能回家。
谢川疑惑：“那你怎么还生病了，平时看着身体挺好的啊。”
星期六晚上被梦惊醒后，裴行砚晾着被冷汗打湿的后背，坐了很久，直到天微微泛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他没回答谢川的疑问，随意说道：“可能晚上没关好窗户，受凉了。”
“哦。”
一时无话，谢川处理手机里的消息，又玩了会，快没电了便关了手机，时间流逝得很快，六点钟了，隐隐有了饥饿感。
“你要吃什么，我去买点饭。”
裴行砚摇头，下午吃得晚，又没有胃口，“你出去吃吧，我不想吃。”
谢川看了眼吊瓶，总共两瓶，其中一瓶才输三分之一，估计还要两个多小时，他点头：“那我先出去，等你输完液了再带你去吃饭。”
走了三分钟，谢川又突然推门回来，他手中握着纸杯子，说：“去接了点热水，趁热喝。”
裴行砚瞳孔微颤，干涩的口腔被热水滋润，连着心里也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