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那年冬日的手绘圣诞树成了今后很多很多年人们提起“22年网课”时最难忘的回忆之一。但在当时的封控时期,人们只是简单互送后便将其一笔带过,随后就去忙其他事情了。
张晓棠对“期末考延期”的通知并未起到督促大家按时完成作业的作用,反而让那些不想学的男生变得更摆了。除自己外,施淮雨几乎每节课都只能在视频窗口里发现齐绩魏语潇等几个固定的人。
以蒋长健为代表的个别闹腾学生甚至在上课期间把游戏组队邀请扔进了班群,又被群主张晓棠强行撤回。
而随着新年脚步的接近,各科老师也对线上教学的质量有了进一步的担忧:
张泓已将语文《选择性必修中册》整本拉完,正思考是摆烂一久还是直接开下;宋淼刚说到难度极高的圆锥曲线,疯狂发愁在作业量不够的情况下怎么让学生合理掌握;韩承霖莫名其妙就讲完了一本网课前碰都没碰的化学结构书,现在正在担心大家的学习效果……
大量同学都在摸鱼,只有几个少得可怜的学生在认真听课。面对这样的局面,张晓棠在某次班会课上锐评“等开学考了期末考,班里排名估计得大洗牌”。
据说蒋长健在得知此事后跑到自己的“兄弟姐妹群”大骂张晓棠是婊/子,并扬言“某些蠢/货再学也考不过我”。
这话传出来后想当然触怒了以齐绩为首的一部分认真同学。但有一说一,这狂妄的言论还真不一定假。
蒋长健这家伙虽然平常说话又脏又臭为人还烂,但考起试来还真有两把刷子。他在文理分科后就一直待在班级前三名的位置,偶尔还能运气爆发考个班二,并对此感到非常骄傲。
至于班级前三里另外两名同学?非常抱歉,他们分别在蒋长健及其“好闺蜜”那里得到了“婊/子”和“肥/猪”的“美称”。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魏语潇同学在上网课前就对这事感到非常不解,表示自己跟蒋长健从没发生过什么值得整成这种关系的冲突。
唯一可以算进去的可能就是蒋长健高一时天天缠着一个对她非常重要的文科女生并试图跟那女生互称“姐妹”,但她实在想不出蒋长健为什么要因为这个骂自己。
“这么离谱?他别是暗恋那个女生,觉得魏姐你碍着他勇敢追爱了吧?”
网课前某天在教室聊起这一话题后,齐绩一脸“这家伙什么毛病”的表情冲魏语潇吐槽道。
对此,魏语潇难得板起脸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最好不要。”
当然,这些恶毒难听而又自娱自乐的话蒋长健只会跟自己那帮狼狈为奸的好朋友说,并没有胆量舞到老师或本人面前。因此就算这家伙脑回路清奇地让人害怕,也没人能真正跳出来给他点颜色看看。
班里有这么一号人物,齐绩施淮雨等人的上学体验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就算上了网课,他也要无时无刻不在班里刷自己的存在感,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不管他再怎么闹腾,班内正常同学的注意力也没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因为2022年的凛冽寒风没能吹到2023,圣诞过后没几天,华国教育局就发了统一的通知:于2023年1月1日零点全国解封,开始放寒假。
消息被转入班群的一瞬间,施淮雨通讯录里所有学生都炸开了锅:
「郭小旭:啊啊啊啊啊过年了!过年了!这下是真的跨年即过年了!」
「我终于:解封了解封了,解封万岁万岁万万岁!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一条大河:感觉已经八百年没出去飞过了,夺好一个寒假,我要狠狠玩个够!」
「黄橙橙橙:自由啦自由啦终于自由啦,今年春节档好多大片,无所谓我会报复性观影」
「廖LH:说到这个,既然解封了,mx之前欠我们的春游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在幼年省队群看到这条消息的一瞬间,孟霞高一时候在十四班给他们画饼的情形出现在施淮雨眼前。他迅速在同样一片欢乐的“言信恐/怖/分/子”群里说了这事,正在兴头上的杨予当即就发了朋友圈:
「炸洋芋:解封了,yx你还记不记得你欠了我一个澄溪研学,这——么——大——一个澄溪研学啊[哭][哭][哭]」
出人意料地,已经因为升官发财画风渐变的孟霞立马出现在评论区内:
「YXSS孟霞:收到,下学期立马安排!」
这句话又在言信学生内部掀起轩然大波。好友群、班级群、学生会群,每个言信群聊都欢天喜地地庆祝了起来,个别群甚至发起了红包。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施淮雨最关心的。明确心意后的他最在意的不是神经同学如何奇葩,也不是何时开启澄溪研学,而是远在沪江的孟景桥什么时候能回来。
「AAA-梦泽草莓小孟:我们也收到消息了,听说旦大的学生已经打算跨年当晚聚在双塔前面的大草坪上,新年钟声一响就开始庆祝」
「AAA-梦泽草莓小孟:李老师给我们安排了三十一号晚上的飞机,如果不晚点,我们一月一号一点之前应该就能到常水」
有这句话兜底,施淮雨整颗心都放下了不少。而在收到消息两天后,梦泽各高中的学校公众号上出现了本届岭云省省队的决赛战绩。
陈栋才、林生和一位来自绥城一中的男生一人摘得一块铜牌。孟景桥遗憾地没能拿到奖牌,却也位列省队第四名。作为一名弱省新高二的学生,这一结果已经相当好了。
竞赛铜牌是个相当神奇的存在。它不像国集一样能让学生保送鸿庆,也没有银牌那样免去学生鸿庆强基初试的能力。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岭云省省队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于是,在欢乐的气氛里,省队众人坐上飞机从沪江回了梦泽。而一经落地,孟景桥就抓住22年最后一天的深夜十一点四十给他施淮雨拨去了语音通话。
语音通话一接通,常水机场熟悉的到达大厅就出现在施淮雨眼前。神风少年身着那件让人熟悉的粉色队服,和一堆颜色相同的人混在一起。
放假前一天的学生本就会亢奋地空前绝后,再加上这会看到了喜欢之人的脸,施淮雨心情变得更好:
“这么快就到了?不是说明天一点才来?”
镜头对面的孟景桥亦是眉眼弯弯,踏上熟悉土地后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是啊,飞机飞得比预想中快。可能机长也是梦泽人,想赶紧回家里地上跨年吧。”
说话间,岭云省省队已经大包小包地出了到达大厅。见孟景桥又在沉迷通话,李俊荣在一旁碰了碰他:
“别打了,谈恋爱也不急这一时。先上车,我们拐去附近酒店把那几个绥一苍一的同学放下,然后送你们这群梦泽孩子各回各家。”
孟景桥的手机贴着防窥膜,因此李俊荣并没有看清屏幕里到底是谁。孟景桥笑着打了个哈哈,跟随大部队走上了省教育厅派来的大巴车。施淮雨忙选择性忽视了李俊荣说出的某个词:
“刚才那个是李老师吧?他要把你们直接送回家里?”
“嗯,都这个点了再让学生自己回去不太方便。估摸着零点那会我们还没出常水,这个年得在大巴车上跨咯。”
“没事啊,反正都在梦泽了,再过几分钟你就能见到你家人。你在沪江待了这么久,他们应该很担心你吧?”
“话是这么说啦……对了,我给你带了好多好看的旦大文创,待会见一面拿给你?”
天色越变越晚,幼年省队众人却丝毫没有要休息的迹象。大群里“恭迎省队[耶]牌[耶]回家”的消息刷了一屏又一屏,施淮雨却刚刷一条就被孟景桥的话狠狠惊了一下:
“什么意思,你要来我这?”
“对啊。我刚给外公外婆打了电话,他们好像已经睡下了。我想在回来后的第一时间见到你,你现在方便吗?”
大巴车内光线不明,好几个男生已经歪过头去呼呼大睡,因此孟景桥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他的音色本就好听且带有磁性,这会五官在昏黄黄光下明灭不清。白色的耳机线在他脸颊边不断晃动,也晃动施淮雨的心。
听到最后那句话,靠在床头的施淮雨不由自主绷直了脊背:
“这个无所谓,我爸妈管得一直不严。那你快到了告诉我,我换身衣服再下去。正好,我也想尽快见到你。”
冬至那日结束后,杨予就捞着施淮雨疯狂吐槽过一顿“你怎么文案写这么好结果一对上本人就怂”。明确自己心中所想后的施淮雨比之前勇敢许多,问题一经提出他就想改变。因此,在今晚的视频通话里,他直白地说出了“我想见你”。
孟景桥显然没料到这样直白的答复,闻言在车厢内愣了愣神。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接着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好啊,那我要到了跟你说。马上就要零点了,我可以和你连着麦跨年吗?”
施淮雨当然不会拒绝。他点头之后将视频聊天调成小窗,随后重新点开幼年省队群在里面聊了起来。
其实相比春节,华国不少人是没有那么在乎公历新年的。但今年元旦刚好撞上寒假,高中生们又被网课闷了太长时间,因此每个人都是一阵欢天喜地的疯劲。
出神间,时钟已然走到午夜十二点。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上同时出现“新年快乐”,祝福消息则从不同聊天框内疯狂弹出,挤得施淮雨的手机都卡了起来。他重新将视频聊天切成大屏,看着屏幕内孟景桥的脸逐字开口:
“孟景桥,新年快乐。”
常水机场地处偏僻,大巴车内的少年们却自发唱起了新年嗨歌。孟景桥在嘈杂歌声里稳稳接住他的祝福,回以一个好看而又暖洋洋的笑:
“嗯,施淮雨,你也是。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