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孟景桥忽然发出这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施淮雨不由挑了挑眉。一阵奇妙的愉悦在他心中升起,他不由敲动键盘回道:
「Rain-S:笑死了,话题转好快」
「Rain-S:怎么突然想到那天出去?」
「AAA-梦泽草莓小孟:[?荒唐的答案]」
「AAA-梦泽草莓小孟:那天不是你生日吗」
「AAA-梦泽草莓小孟:不出去组个局?」
看到这条消息,施淮雨心中的奇妙愉悦彻底转化为让心脏怦怦直跳的信号。他的唇角不由自主轻轻扬起,镜片下的眸中也氤氲起浅淡的温柔。
4月28号的确是他生日,只是这件事知道的人不算特别多,他似乎也没在什么地方刻意提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孟景桥会知道这个消息,但他很高兴。
于是,这个原本不爱大操大办的少年敲动键盘回了这样一句话:
「Rain-S:的确,刚好是五一放假前一天」
「Rain-S:但我平常过生日就是跟言信几个朋友简单吃吃蛋糕,有点不会这些」
「AAA-梦泽草莓小孟:唔,我也没经验」
「AAA-梦泽草莓小孟:但我觉得可以把你校内校外所有朋友抓来,趁五一去南坪街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组个局」
这个主意不错,一群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确实会更好玩。孟景桥紧接着提出让他和黄诚沟通着给施淮雨准备惊喜。施淮雨于是同意,放着在各大群聊里吵吵嚷嚷想给他准备惊喜的朋友们自己去玩了。
接下来两个星期也没发生太多事情。杜轲带来的头脑风暴在所有人酣畅淋漓喊出自己声音后逐渐归于平静,排球赛的练习和语文剧的排练再度成为学习之外最重要的旋律。梦泽市上空云舒云卷,不知不觉间,施淮雨的生日就到了。
早自习前的一层食堂永远喧哗而又热闹。从米线窗口冒出的袅袅炊烟弥漫在空气中,让楼层内的一切都布满人间烟火气。施淮雨惯常和室友齐绩一起走进食堂大门,却被从门边忽然跳出的一群同学吓了一跳:
“祝我们最最最亲爱的施淮雨同学!生!日!快!乐!”
响亮的祝福声在耳旁炸响,施淮雨满脸惊讶朝人群看去,看见一大窝和他关系不错的少男少女穿着各款式校服兴奋笑着。打头阵的杨予一喊完祝福,就带头极响亮地鼓起了掌。
言信食堂常发生这样的事:某桌人骤然大喊“某某某生日快乐”,接着开始叫好,到最后整层楼的学生都会莫名其妙加入他们鼓掌的行列。今天早上的一层照样不例外,施淮雨瞬间被热闹气氛彻底包围,眼角眉梢都挂上高兴的笑:
“我天,别啊,这样太显眼了。”
方寻康混在“言信恐/怖/分/子”一众女生里咧嘴冲他打趣道:
“有什么显眼的,小雨哥过生日,咱几个肯定要第一时间送祝福对不对!来,祝小雨哥十七岁万事胜意,开开心心!”
“快乐学习,成绩进步!”
“身体健康,学习顺利!”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去齐绩你搞什么!人小雨哥今年刚满十七,你整的跟他七十了一样哈哈哈哈!”
客套却又热烈的祝福随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涌入施淮雨耳内。鉴于他因为之前做的活动成了年级名人,甚至有不少朋友之外的同学坐在座位上和他说“生日快乐”。施淮雨一一挥手感谢,心里却有点汗流浃背——他虽不是孟景桥那样的重度脸盲患者,却也没法一口气认出这么多不知为何知道他的同学。
买好一份卤米线,他被来自各班的好朋友簇拥着在一张蓝桌旁坐下。黄诚熟悉的身影在这时闪进食堂,气喘吁吁小跑着将一个物件展示到他眼前:
“终于赶上了!生日快乐!”
平常正经认真的黄部长今天看上去很不对劲,满脸挂着“整活得逞”后的得意笑。施淮雨在那物件在他面前抖开的一瞬眼前一黑,差点把黄诚径直从食堂扔出去。
那是一面红底金边的锦旗,全部展开后有半个人那么长,出现在早自习前人来人往的食堂中显得格外醒目。周围同学纷纷转过脑袋,看清锦旗上绣的几个大金文字:
「赠:言信中学超绝物竞小能手
施淮雨雨生日快乐
新一届省队全体成员敬赠
二O零二三年四月二十八日」
施淮雨:……
不是,这啥啊?
幼年省队这帮家伙给他送了什么玩意?施淮雨雨又是谁?
太离谱了,实在是太离谱了。他以为这种事只会在沙雕短视频里出现,没想到居然让他自己给遇到了。
这事干得实在抽象,抽象到黄诚刚把锦旗打开展示完,施淮雨的朋友们就先一步全部笑场了。接着他们纷纷从各自书包重掏出生日礼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些小物件塞到施淮雨手上。
都在食堂拉锦旗庆生了,送来的礼物自然不会正常到哪里去。稍正经的同学送了摆件、杯子、明信片等“美丽废物”,“言信恐/怖/分/子”几个沙雕朋友则给再次震惊了他:
“快快快,给你买的《大学物理简明教程》!还是旦华大学出版社的,感不感动!”
“来,看你平常实在太卷了,给你买了五三抱枕!你回头就抱着它午休,做梦都能卷!”
“啊啊啊这玩意比黄诚那个锦旗还离谱啊啊啊啊啊啊!你们学生会精神状态都这样的吗……”
看杨予从书包中拿出一套“龙图皇帝套装”,周围人彻底绷不住了。施淮雨听着朋友们的大笑不由捂脸,感觉额角青筋在愉快地跳动。
得,言信还是别搞些讲座指导学生的人生安排了,先关心关心学生的精神状态吧。
不过离谱归离谱,送的礼物再抽象,朋友们也是真心在为他庆祝。他最终还是愉快地抱着这堆乱七八糟的礼物,走回理九班上一天的课了。
高中生普遍都有“放假前一两天就彻底不想学”的毛病,因此今天的高二楼层格外热闹,每个班的学生都吵吵嚷嚷大聊特聊着五一假期的安排。
教学楼天井上空挂着大片灰色的云,若有若无的细雨随风轻轻飘落,让这四月底的天气显得格外凉快。黄诚站在理七理九中间的理八班走廊前同施淮雨做着最后的确认:
“那说好了啊,咱放学就坐地铁去银鹰,在那儿的洋底捞跟幼年省队其他朋友会合。你们高一十四去六个,我跟廖神他们去四个,还有你们班的齐绩和魏语潇,我们学校就是十三个人对吧?”
“应该是,不会再多了。”
大假来临前与好友相约游玩是华国学生能想象到最幸福的事之一,更别提今天是自己生日。微风吹动天井树木上的绿叶,也吹得施淮雨刚满十七岁的心轻快地飘。语罢后他刚想笑着打趣几句,就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脑袋。
那是一个极其微弱的触碰,宛如羽毛轻扫过鬓角,轻盈飘逸却又不容忽视。这触感让施淮雨不由一愣,随后一抹白色飘飘悠悠落上他面前大理石地砖,让他看清触碰的来源。
那是一只纸飞机,一只用A4草稿纸简单折成的纸飞机。不知哪个高三生在其内部随意写下“鸿都大学”四个大字,笔锋间尽是张扬恣意。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施淮雨下意识弯腰拾起那只纸飞机。随后他抬头看向纸飞机飞来的方向,却发现细雨青空中点缀着更多星星点点的白。
“不要卷了!快出来!”
不知谁在再上一层的高三楼层中大喊一声,数不清的疲惫学生很快从不同教室中一涌而出,冲到栏杆旁大声发泄着八个月来压抑的情绪:
“老/子不学啦!这高三谁爱上谁上!”
“最后四十天!上完就自由啦哈哈哈!”
“言信上岸!我们一定要全部上岸!”
“去他的跌落神坛,言信今年打爆那些什么绥一苍一云凯!23届必胜!”
“赢赢赢,我们必须赢!孟霞他们不是天天喊着要赶超神风吗,我们今年就超一个给她看看!”
饱含热情的呼声响彻教学楼天井,一个个饱受题海折磨的高三生趴在栏杆旁,冲下方空旷空间拼尽一切地喊着。空试卷、草稿纸、空答题卡,用不同纸张折成的白色纸飞机从四楼纷扬落下,与四月细雨混在一起,将平平无奇的学校天井点缀得极彩极热闹。
这场自发而成的喊楼来得太突然,将楼下高一高二两群人都从教室带了出来。黄诚不由走到施淮雨身旁,和手拿飞机的他一同抬头看向飘满飞机的灰色天幕。
这时天空依旧下着小雨,雨滴轻轻打在轻薄纸张上,那一架架载满梦与希望的飞机却仍在四方天井内飘飘而下。高三生们酣畅淋漓地大喊着,勇敢迎接四十天后即将到来的高考。即将到来的高考是他们人生中最热血的一场拼搏,也是华国无数少年心中至高无上的终极一战。
热血沸腾的气氛很快感染了施淮雨,身边一个理八女生又恰好跟风扔出一只自己折叠的飞机。他于是举头望了望人头攒动的四层走廊,将手中写有“鸿都大学”的纸飞机朝远处飞出:
“今年六月,金榜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