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韬把车停在颐正大厦地下车库时，邱霖还在核对PPT最后一页的数据。

她反复默念着待会的流程，直到陆羽韬叩响车窗，“打算在车里开分会场？”

竞谈室冷气开得很足，邱霖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八家公司的代表鱼贯而入，创维科技的负责人经过邱霖身边时，文件夹“不小心”把她的笔碰落至地面。

“抱歉啊新人。”他皮鞋又状似不小心的将笔踢的更远，“需要帮忙捡吗？”

“不必。”陆羽韬用脚勾开旋转椅，露出滚到桌底的笔，“我们小邱长了手，不像有些人没长眼。”

“你……”创维的人刚想开口，就见苏逸尘姗姗来迟，坐至主位。只得咽了这口气，把文件往桌上一甩，坐了下去。

“今天的会议中心是各家方案对运力的规划，苏总会在最后决定与在场各位的哪家公司签约。”秘书在台上宣布了会议主题。

“各家宣报顺序由刚刚的进门抽签顺序决定，每家时限40分钟，请序号为1的公司上台。”

邱霖看看自己手中‘8’的纸片，“手气不错，一到关键时候就给我掉链子。”她这样想到。

距离上一家结束还有十分钟时，陆羽韬的目光落在紧皱着眉头的苏逸尘身上，心思一转，桌下的脚踢了踢邱霖的鞋跟，轻声道：“一会你上。”

“原计划不是……”

“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话刚完，就见台上的上一家公司发言结束，秘书叫着八号。

邱霖深吸口气站到幕布前，此时似乎格外刺眼的灯光让她看不清下面人的表情，心跳开始加速。

她抬手关掉顶灯：“请各位先看这份图表。”

邱霖调出物流园平面图：“颐正旗下共有42辆冷链车，夜间返程空载率68%。”她放大运输记录表，“这是过去三个月的出车数据。”

台下响起翻纸声，PPT被切换至下一页：“我们走访了物流园周边12家中小商户，其中9家表示急需低价运输渠道。”

墙上的荧幕随着动作，播放出五金店老板的采访视频：“咱们这啊，像这种LED显示屏运输什么的，对温度没啥子要求，就是那个车防震得好点嘛。”

“颐正车辆全部配有减震装置。”苏逸尘突然开口，“继续。”

邱霖手心渗汗：“经过我们的测算，返程车按正常运价七折收费，每趟能多赚1500元。”

她调出计算表格，“按每辆车每月跑15趟算，年增收760万不是问题。”

创维代表举手：“数据来源可靠吗？”

“物流园保安室有车辆进出记录，商户有发货单。”邱霖点开后一张PPT：“平均颐正车辆进出次数在这里。”

苏逸尘的钢笔在桌面轻叩：“在实际操作和沟通上你们和其他公司的区别是什么？”

“我们公司新开发的拼单程序已经在物流园试运行三日。”邱霖切换界面，“商户提前预约，司机接单后系统自动规划路线。”

她演示着操作流程，“这三日，最低日的单量为一车两单。”

会议室突然安静。

三天前，她把试用这个想法告诉陆羽韬，她俩找关系求人脉，勉强让物流园的管事人点了头，答应在园区内试用三天拼单系统。

等的就是这别人没有抢占的先机。

苏逸尘看完三分钟演示，在表格上“云创科技”的后方轻轻打了个勾。

“半小时后宣布结果。”

会议室中，各家公司三三两两的说着小话，邱霖她们也不例外。

“唉，她刚才都没笑，突然换我上主讲也太冒险了。”邱霖抱着本子，发泄似的在纸上画着圈。

陆羽韬也没在意她的小小烦恼，整理着刚刚跟着演示翻阅的文件，“有话等会出去说。”

会议室的门从外被打开，众人安静下来。

“现宣布颐正物流优化系统竞谈结果：

经谈判小组依据谈判文件评审，云创科技公司成为成交单位，在此表示祝贺。

未中选的供应商，感谢你们的热情参与，后续希望我们各家能够加强沟通，共同推动行业发展。”

回程等红灯时，邱霖看着后视镜中闭着眼假寐的陆羽韬。

车载香薰混着她心中的疑惑越滚越大：

“为什么突然换我主讲？”

“刚才你只顾着低头看文件，”

陆羽韬眼也没睁，风通过微开的车窗灌进来吹着打印的文件哗哗作响，幸亏用夹子夹着。

“竞争的时候要注意目标的实时反馈。前几家展示的时候，很明显她对于那些老油条已经反感了，我上去只会结果更差。”

“你的意思是她喜欢我这种未经洗礼的‘小白菜’？”脑海中想着苏逸尘戴着草帽，在田地里捡起来一个鲜嫩欲滴的白菜，满意的放进背篓中的样子，莫名其妙的笑了几声。

“发疯别在车上，我怕把我连累了。”陆羽韬的眼皮跳了下，对邱霖的精神状态表示堪忧。

车子缓缓驶入云创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陆羽韬捋了把头发，“一会收拾收拾你桌上的东西。”

“……怎么，咱公司是有停不好车就辞退的传统吗？”

这思维让陆羽韬无奈叹了口气，“我是让你搬工位，换到我那边。”

把邱霖欣喜的表情收入眼底后，他满意的点点头，“记得把车停好，我上楼了。”

邱霖抱着纸箱穿过走廊时，于沐瑶的高跟鞋声从转角传来。她今天换了米色套裙，耳垂上晃着邱霖从未见过的耳钉。

“恭喜你，”于沐瑶伸手要接纸箱，腕间新换的卡地亚love系列满钻手镯硌在纸箱边缘，“脱离A组。”

邱霖侧身避开她的手：“没事，我自己来。你消息蛮灵通嘛，我还想着搬完了去找你呢。”

对面的人莫名的笑了笑，那笑容好像在郝悦澜的脸上也出现过，带着意味不明的深意。

“好事当然传的快啦，上面也都知道了，听说李组长那边气的砸了一个杯子。”

这话让邱霖咂咂嘴，幸好跑得快，不然这杯子没准就砸她头上了。

纸箱里的文件夹滑出来，邱霖蹲下去捡，这才注意到今日的于沐瑶从头到脚好像都透着格外不一样的气质。

“你……”邱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最近气色不错。”

“是吗？”她掏出小巧的镜面粉饼照了照，“女孩子确实应该舍得投资自己。”

邱霖的目光投向正在回复人消息的女孩，不小心瞥见了她的手机屏保——一张合照，另一个人只照到了半个肩膀。

她将这些归结于谈了恋爱总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新工位堆着半人高的客户档案，最上面贴着泛黄的交接单。

邱霖刚打开电脑，行政部来了个人，在门外探头：“陆哥让你去领文具。”

到了办公室，登记人员斜着眼瞥了下邱霖，扔过来一个登记表：“新人领东西要组长批条。”

邱霖也不生气，面上挂着笑，“哥，陆哥那边还急着找我呢。”

管理员眯着眼看了半天，貌似恍然大悟，“陆哥的人啊，随便拿。”

茶水间飘着现磨咖啡香，勾着路过的人想来一杯润润疲惫的神经，路过的邱霖也不例外，站在机器面前扫码取着纸杯。

两个实习生挤在吧台，见邱霖进来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其中一个轻轻撞了下旁边人的肩膀。

两人给邱霖让了位置，邱霖看清楚了这个动作。

“就是她……陆哥点名让她搬过去呢……”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听见，却又故意让字句在空气中飘散。

“确实漂亮……难怪升这么快……”另一个实习生抿了一口咖啡，眼神在邱霖身上停留了几秒，又迅速移开，仿佛在掩饰什么。

“这也算是一步登天？”第一个说话的实习生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又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她以前在A组，源哥还说过和她一起吃饭呢。”

“唉，对了，最近市场销售是不是又要聚餐，人员流动这么大。”

“好像是吧，上次他们小范围，源哥还发朋友圈了，市场部新来的那个双马尾戴眼镜的漂亮姑娘坐在他旁边，后来传的也…”，说话人顶了一下眉毛，用一种你懂得的意思表达。

“换人了呗，有人有了更新的人，源哥不也得…”

邱霖站在咖啡机前，手指在屏幕上轻点，选择了美式咖啡。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刻意在拖延时间，耳朵捕捉到了那些细碎的对话。

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余光瞥见两个实习生正低头窃笑，肩膀轻轻耸动。

咖啡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黑色的液体缓缓流入纸杯。

咖啡液面堪堪抵达纸杯三分之二处，邱霖伸手按下暂停键，转过身，工牌随着走动在她胸前晃动。

“糖加多了容易手抖。”她笑着抽出马尾辫女生手中捏着的糖包，塑料纸在指尖沙沙作响。

卷发女生搅奶茶的勺子顿在杯沿。

邱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不过她语气正常好像就似在聊天气：“你们聊天的对象不会说的是我吧？”

她伸手帮对方扶正歪掉的工牌，“谣言止于智者，你们说是吗？”

两个实习生对视一眼，马尾辫姑娘耳尖慢慢涨红。

“姐，我们没说你。”

“最好是。”

邱霖嘴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转身离开茶水间时，身后隐约传来压着嗓门的嘀咕：

“哎呀，靠别人还这么有底气。”

“就是就是。”

【今日邱霖：职场经验+3 心情+5 体力+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