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出风口的塑料片簌簌震颤，邱霖正将三份供应商报价摊在会议桌上，林秘书拿起咖啡抿了一嘴，“物流部重新招标的供应商，下午三点前必须走完内部流程”。

明德的二十周年庆格外重要，尤其总经办，感觉每天都在打着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头在干。

内部小会也开了好几个，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勾叉以及核对过好几遍的数据，让人觉得眼昏，不知道是不是热的。

“明白”，邱霖在平板上标注红圈，余光扫过楼下的人工湖。庆典用的电子浮灯应该是正在自检，粉紫色光星晕染在水面，响水打翻了颜料盘。

茶水间的微波炉叮地弹出加热过头的三明治，现在才吃上早上的一口饭，有种要低血糖的错觉，苏芮倚着零食柜抛来罐装咖啡:“消防通道的绿植模型又崩了，工程部说贴图丢失。”

邱霖撕开包装咬了口焦脆的边角，忽然想起徐然昨晚的抱怨新买的猫爬架螺丝孔对不上，还得回去找客服。怎么添乱呢。

“让实习生去档案室调取上周的备份”，邱霖抹掉嘴角的咖啡液，中央空调的冷风掀起预算表的一角，准备回战场了。

手机在文件堆里震了第三次，邱霖才划开杨薇的语音条：“金融街新开的猫咖有毛绒玩具墙，给你家主子带个伴手礼？”

背景音里的猫叫混着瓷器轻响，她敲键盘的手顿了顿，拍下工位角落的庆典周边玩偶：【明德发了二十只三花猫公仔，毛团已经撕烂三个】

消息刚发送，林秘书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海关那批幕布的复检报告。”

邱霖快速调出合同电子档，“材质参数差异在补充条款允许范围内，法务部建议扣留10%质保金。”

“可以接受，有问题随时沟通”。

地铁穿过隧道时的气流掀起邱霖的额发，手机屏幕在昏暗车厢里亮得刺眼。她靠着扶杆点开朋友圈，今天下班这么晚了竟然还没座位，腿发麻眼睛也疼。

杨薇的头像挂在朋友圈的顶端，点进去刷新是一张拿着逗猫棒的男人的手，劳力士手表泛着冷光。

吊环被紧紧攥着，邱霖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杨薇上周发来的语音记录。就那天她问，杨薇什么时候谈恋爱的时候。

“快一年半了，以前我在猫咖擦玻璃橱窗，你也知道老板抠门不肯请保洁，当时突然有只美短窜上展示柜，把限量款招财猫摆件撞下来了！我扑过去接的时候差点扭了腰……”

邱霖记得自己听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了，苏芮当时刚把庆典流程表递给她，让她帮忙核对一下，但是听到这里笔尖在纸面洇开个墨点。

杨薇的声音突然带了点笑意：“然后结果有人比我还快，徒手接住了摆件。他袖扣刮到我围裙带子，把我拽了个趔趄，我俩然后就认识了。”

车厢电子屏播着酸奶广告，邱霖望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感觉，不是看朋友“开上路虎的”难受感，是有一种不确定看。

微信语音被重新转成文字。

“后来他天天来买馥芮白，非要我拉花成猫爪印。”杨薇的语音还被自动标注上俏皮的小表情，看着好玩想乐，“有回奶泡打厚了，他举着杯子……”

还没接着往下想，地铁报站声刺破回忆。邱霖滑动杨薇的朋友圈动态。

蓝白色小猫躺在窝里，配文是：【某人说要他承包元宝一辈子的冻干。】

照片角落里的茶几上，还摆着杨薇跟那个男人的照片，看起来倒是一切正常，杨薇歪着脑袋长头发垂下，笑得很甜。

车厢突然急刹，邱霖踉跄着差点摔倒。包包上的五金硌在手腕，她恍惚又听见杨薇那晚的感慨：“你知道吗？他接住摆件时根本没看商品标签，第一反应是问我手有没有划伤……”

车窗外隧道灯连成光带，邱霖望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黑眼圈。希望自己是多想了。

“世纪大道站到了。”机械女声里，她攥着发烫的手机挤出闸机。夜风卷起便利店塑料袋贴着小腿打转，徐然发消息来，问她到哪了。

【马上】霓虹灯牌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光斑，邱霖望着马路对面未熄的灯光加快了脚步，家里还有人等着她呢。

“你们总经办真是拿姑娘当男的使，男的当骡子使”，徐然晃了晃塑料袋，递给人一个蟹□□，邱霖已经窝在了沙发上，黑色的背包被甩到了一边。

“哎呀，你就别挖苦我了，我这不也是成长吗？”

“别跟我谈成长啊，我主管跟我说三年了，我还没长呢”。上次淘宝618两人买了一堆坚果，徐然剥开榛子扔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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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地铁闸机，邱霖的智能手表震了第七次，其实一早就看见了，就是震惊的不知道怎么回。

苏芮的紧急通知浮在屏幕上：【王经理辞职了，你到哪了，他工资不要了也要走】

【快到了，进园区了，林秘书她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正在这截着呢，你快走两步，我老觉得不对劲】

邱霖感觉莫名其妙，所以就回了一个问号。

进到28楼时确实看见林秘书人事及王经理在会议室的小屋，隔音玻璃传来林秘书冷冽的声音，“王经理，您经手的运输合同现在涉嫌伪造通行证……”

邱霖感觉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不是小事，会议室门缝漏出的光像把刀，劈开走廊的昏暗。王经理佝偻的背影跟他腕间泛着冷光的手表相照应，看的人心里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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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用供应商的资质审核还没过！”苏芮将平板怼到邱霖面前，“运输路线要经过老城区，那片的限高架根本过不了无人机设备车。”

邱霖扯开衬衫领口的珍珠扣，调出三维地图：“让工程部重新规划路线，走环城高速辅路”。

林秘书的声音终于走近，“今天下午前必须敲定方案。”她的翡翠镯子映着电脑蓝光，“海关刚放行的幕布已经到港，明早六点开始安装。”她将咖啡杯往桌上一搁，深褐液体在杯沿晃出危险的弧度。

邱霖吞下徐然塞给她的能量棒，甜腻的巧克力味让她想起大学通宵复习时杨薇带的士力架。

“邱姐！物流车在高速口被拦了！”实习生冲进会议室，刘海被汗黏成条形码，“说咱们的通行证是王经理伪造的！”

“已经知道了，别急”。说不急时假的，这不过是成邱霖的口头禅了，来到或者找到二十八楼的没一个急事，像医院的轻重缓急，分配分类。

苏芮还是啪的一声折断了铅笔：“这老头……”骂声被吞了下去。

邱霖已经调出电子印章系统，“联系交警队值班室，我亲自过去。”

安全帽被抓起，H市落了大雨，豆大的点磕在公司车的前挡风玻璃上，风随着交通广播电台刮进来，邱霖将纸质证明的紧紧的攥在手里。

到的时候，物流车已经被截下来超过五小时，五辆重型卡车像沉默的巨兽蛰伏在检查站旁，尾灯在雨雾中晕成血红的斑点。

“同志，请出示完整的通关备案。”交警的雨衣反着冷光，手电筒光束刺破雨帘直射在她手中的文件上。邱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尖触到纸面才发现运输编号被雨水洇开了墨迹。

“这是明德与交通局的联合项目特许通行证，”她提高音量压过雨声，翻开防水的内页，“所有设备都经过海关特殊安检，GPS定位系统全程联网。我们保证绝无偷逃情况发生”。

交警的对讲机突然爆出电流杂音：“查下第三辆车的货柜密封条”，邱霖心头一紧，跟着强光望去。穿着明德工装的装卸工正缩在车尾，看着交警手中的扳手在密封条上敲击的脆响混着雨声传来。

邱霖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脆响一声声跳动，虽然哪怕她这次来解决不了，她后面还有主管，主管后面还有总经理及董事，明德还有人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明明自己已经很有能力了，并且也证明给很多人了。

她不差这次机会的。

但是也不是。

邱霖就是个不会放弃摆在自己面前机会的人。

“没有问题，队长”。

交警队长凑近又看了看证明的尾数，雨滴在证件表面碎成星子。对讲机沉寂三秒后传来指令：“放行！”

重型卡车轰鸣着碾过积水时，邱霖的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精神放松下来，腿都软了。

回到总部已黑天，迷迷糊糊好像在车上睡了一觉，脖子疼的要命，应该落枕了，徐然给她发信息让她打车回家，预计十点暴雨进入城区，一句话也不想说，累。

公司楼底下已经没了人，高跟鞋磨的脚后跟流了血，其实她都不想回单位的，但是还在等着汇报邮件。

在路上用监控看了看家里的毛团，到公司两顿饭没吃却一点食欲没有，翻了翻抽屉里的东西，乱八七糟的，发票、计算器、胶棒，得收拾收拾了。

从第二层拿了个三明治，邱霖开始机械的啃。

【今日邱霖：职场经验+3 心情+1 体力-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