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地微微滚动时,檀桓微微一笑:“无虞,别对不该留情的人心软。”
待到辛夷终于从月老庙中出来时,树下,便只剩了宣虞一人,辛夷提着她的兔子花灯跑到师兄身边,连唤了几声,才把选宣虞唤回神来,接着便问:“师兄,那个人呢?”——她有点不好意思直接叫出檀桓的名字。
宣虞不知听没听出她别扭的小心思,淡淡答道:“走了。”
“啊?”辛夷意外又失落地咕囔:“怎么这就走啦?连道别都没说。”
宣虞静静地看着她,良久,终于瞥开眼,只是回道:“我们也回吧。”
“哦,好。”辛夷应了声,两人默然地回程,辛夷一路都在摆弄着那只兔子花灯,时不时盯着它翘起嘴角笑笑。然而蓬莱山门前的山阶实在是太长,走了半个时辰,辛夷便走不动了,她疯玩了一天,实在累得不行:“师兄,你能背我吗?”
宣虞没回话,又走过一段路,忽然道:“上来吧。”
辛夷忙一跃跳到了宣虞背上,难以置信地道:“师兄,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在羡门掉进陷阱受了伤的那次,那时我哭着求你背我,你都不肯的!”
宣虞脚下不由轻轻一顿,他也记得正是在那一夜,辛夷向他倾诉袒露了自己从没向任何人说起过的秘密——她其实知道江潮生就是她的生父。可今天,有意无意地,自己把这个秘密透露给了檀桓……
宣虞心里沉沉的,故而一路比平时还要沉默,辛夷不知不觉在他背上打起了瞌睡,那她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兔子花灯在宣虞眼前一摇一晃……
一摇一晃……
渐渐地,和眼前嫦娥傀儡手中的灯重叠了,宣虞垂着眼拿下了傀儡手持的灯,递给一直渴望地期待着的兰因,轻声问:“就……这么喜欢吗?”
兰因点点头,那张肖似故人的脸庞上因此露出亦相似的羞涩和幸福神情:“因为是师父送我的呀,就更喜欢啦!”
宣虞心里一时涌起无比复杂的滋味,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很多人,包括施钩玄在内,都一直无法理解宣虞为什么要费神来悉心教养兰因,只有宣虞明白,对兰因这个孩子的出生,他心中始终怀有一丝悔疚萦绕不散——辛夷给这个孩子、这段因果定义为“兰因”,显然在她看来,这段在自己眼里只是错误的孽缘,有其不为人知的美好。宣虞虽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无限讽刺,可也绝无法否认,在这段因果经年的诸多起承里,自己始终该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他对这个孩子的出生是有责任的。他和辛夷那根本无法计较清楚的恩怨已随着她的死永久划上了休止符,于是那一丝无可寄托的愧疚便连系在了这个因此出生的孩子身上……
“师父?”兰因握住了宣虞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突然就好像是不高兴了,忙把兔子花灯丢到一边:“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要了。”
“——凭什么啊?他怎么这么霸道?哪有这么当师父的?”公输祈不知从哪蹦了出来,正听到这话。
然而宣虞还没说什么,兰因就抢着道:“祈长老,我就喜欢我师父这样!我师父最好啦!”说着,还拉着宣虞的手摇晃起来。
公输祈被酸得牙倒:“怪不得老施总说受不了你们,肉麻兮兮的!”
兰因却不知怎地,竟从这话里听出了甜蜜的意思,得意:“是呀!我和师父最好啦!”
宣虞被兰因这样子逗笑了,由着他摇了自己一会儿手,才瞥眼向公输祈:“来找我做甚?”
公输祈这才想起正事,气得跳起来和宣虞告状:“哎呀!你是不知道,薛潜那老儿玩忽职守,这都多久了——竟还没抓到那些要害我徒弟的贼人!”
——殊不知,就在此时此刻,薛潜也正和爱徒裴积玉谈论宣虞。
得知宣虞因前几日杀江朝颐手下,在学宫成功立威,引得内外门弟子人人敬畏后,薛潜冷笑:“然而蓬莱会有今日的江氏之祸,还不是因他宣无虞引火进来!这时候,倒又装起好人了——不过,我也没想到,宣无虞和江氏竟然会毫无预兆地撕破脸……”他皱眉沉吟片刻后,忽然问:“江朝颐这连日来怎么没有任何动静?”
裴积玉答:“听说是在闭关,具体情况弟子也不知晓。”
“是想暂避风头吗?”薛潜凝眉片刻,忽然冷哼:“过些日子,我检验收录弟子入门的比试,邀请他两个都来参加——我非要亲眼来看看,他俩现在对上,是什么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