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言背着夭夭行走在山壁栈道上,栈道落满灰尘,可见这里曾有过人族聚集,只是被梼杌霸占了,而人族恐怕全都成了它的腹中餐,无一幸免,梼杌的性子他也曾听过,睚眦必报,被盯上了死也逃不脱,贪得无厌,好吃懒做,却没想到最后入了他的腹中,也算是因果报应。
天色已然黑了下来,他可以走夜路,根本无所谓,只是背上的少女,浅浅的呼吸声,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喂,醒醒”
溪言耸了耸肩戳了戳夭夭的脑袋。
“能走夜路吗?”
狐族和人族一样有夜眠的习惯,溪言在赶路前还是想提醒一下少女。
“什么啊,走夜路,夜路不好,同学们,要结伴而行”
夭夭覆在溪言背上迷迷糊糊说了这一句后又陷入沉眠。
“同学们?一同学习的人,这词倒有趣儿”
溪言无奈摇头浅笑,双臂将背上的少女向上提了提,继续赶路,看她睡得香甜,那路上的颠簸只盼不会影响她吧。
溪言沿途朝饕餮逃跑的地方走了一整晚,也没发现它的踪迹,来到一个雾气蒙蒙的荒山野岭,周围的山并不高,中间有一大片盆地,盆地上是一个村落。
山的另一侧是高大茂密的树林,豺狼虎豹多此栖息,只是除了豺狼虎豹还有一类奇怪的动物。
“好奇怪,他们没有头诶”
少女好奇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
“无头怪”
溪言平静回答道。
“无头怪?”
“是什么?”
“去看看就知道了”
溪言背着少女飞速疾驰进了山林,带起一阵强风。
“他~们~吃~人~吗?”
风把少女的声音刮得一节一节的。
“无口何以食人”
溪言早已习惯了少女呆呆傻傻的样子,真不知道这样一个傻瓜是怎么骗了他的,溪言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傻瓜的。
森林深处比于外面更是昏暗,桃夭夭从溪言脊背上跳下,毫不惧怕那些个无头人,无头狗,无头猫,甚至还有无头豹,无头虎,这些完全是肉食者与被食者的东西是怎么聚集在一处的,桃夭夭很是好奇。
桃夭夭被这怪诞给吸引了,她不知不觉走了几步。
“你做什么?”
溪言一把拉住桃夭夭。
倏得少女感觉如梦初醒。
“它”
桃夭夭转头给溪言指了指那些没有章法胡乱游行的怪物。
“我”
“它们”
桃夭夭把目光又转到那些怪物的身上,她瞬间又有种想要从溪言手里挣脱开去探个究竟的想法。
“别看它们,它们在麻痹你,诱你上钩”
溪言一臂将桃夭夭圈在怀里,一手捂住她的眼睛。
“小妖就是麻烦,这点迷诱都识不清”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手上却给她施了静心术。
“诱我上钩?我不信,它们连眼睛都没有,如何做到的”
桃夭夭显然不晓清楚不肯罢休,她扒拉开溪言的手,又盯着怪物的那个方向。
“呕~”
下一秒少女弯腰干呕。
“那是,那是蛆虫”
“呕”
少女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溪言提起她的右臂扶着她。
“它明显有了意识,啃食完尸体后伪装成无头怪诱惑猎物上钩”
溪言皱眉,这样的场面着实恶心且惊悚,密密麻麻的蛆虫占满了无头尸的腹腔,内脏已经被掏空了。
不远处那群“无头怪”见二人不动便知道诱惑无用,迅速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落在少女眼里的就是几大团密密麻麻的蛆虫朝她跑过来,简直骇人,她想死的心都有了,远远看着都毛骨悚然,更不要说近前了,还不如是无头怪呢。
少女拉起溪言欲逃。
“跑啊,师父”
溪言却一动不动。
“师父,快跑啊,你不恶心吗?”
少女拽不动溪言,溪言的目光直直盯着越来越近的“无头怪”
“对不起了师父,大难临头各自飞”
少女欲松开溪言的手惊惧逃跑,溪言却反握着她不让她走。
“死白蛇,你放手”
少女惊怒,却挣脱不开,眼看那团密密麻麻恶心的东西就要离他们一尺之距,近在眼前,少女想杀了溪言的心都有了。
“看着”
溪言催动术诀,刹那间离火如海般包裹住近在咫尺的那群“无头怪”。
“啊~”
“无头怪”痛苦嘶嚎的声音像是人的声音,更像是厉鬼啼鸣,尖锐刺耳。
离火噼里啪啦的灼烧着那群怪物,血肉烧焦的气味极是难闻,可少女正自沉浸在溪言一招制敌的绝技里羡慕又期待。
火光漫天,冲天狂舞,怪物尖锐厉鸣,离火一团像是头雄狮将它们吞吃入腹,离火专克阴物,它们必死无疑。
少女除了记得简单的契约术外什么也不记得,只隐隐记得自己好像是个老师,所以这样壮观的景象她还是第一次见。
溪言松开了少女的手,转身背在身后。
“师父,你那一招是怎么做的?真帅,可以教教我吗?”
少女走在溪言身旁一脸恭维。
“师父?刚刚的死白蛇是谁叫的”
溪言佯装怒气。
“师父,我错了”
少女哭啼啼得,躬膝欲下跪,但树林里着实是脏,她擦了擦根本没有泪的眼角又起来了。
“师父,出去跪,您随便罚”
溪言闻言压住唇角,一派威严模样,能屈能伸还真不愧是她。
“好,随便罚”
二人漫步在林子里,身后是热浪滔天的火海和凄厉惨叫的鬼鸣声,本质上无头怪是一类虫怪,却因占据了人的身体而可发出人的声音,这自然也是他们钓诱活人的手段之一。
怪诞和恐怖不同,怪诞通常可以吸引到好奇心重之人。
“无头怪定不止这些,必要直捣它的老巢,将这群怪物连根拔除”
溪言双手背在身后,一身白袍银边仙姿逸众,白首银发更显其道骨仙风,只是美艳的桃花眼削减了这种与世隔绝的飘渺距离感,那种攻击性的美艳常会叫人移不开眼,欲近又恐蝼蚁望天,惶惶然自惭形秽。
少女自然也不例外,她不明白为何一条蛇可以长得这么美。
“那么师父是想在此地暂留几日?”
溪言不说话。
“只是饕餮怎么办,师父不是说饕餮贪得无厌什么都吃吗?师父不怕它到处吃人?”
溪言也在纠结这个问题,只是他适才故意放走了几只小怪,在它身上下了火种,若是走了,这条线索就浪费了。
“其父龙君随着,应该无甚要紧”
“师父居然也会说应该二字”
少女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讥笑。
“你为狐族,为何如此心系人族?”
“我都说了我是人族啦,师父总是记不住”
溪言心里越发疑惑,为何身为狐妖的少女总强调自己是人族。
难道是因为人族比狐族地位高?人是万物之首没错,只是少女这样的崇拜未免有些无头无脑。
“我这个样子必不受人族接纳,所以我化为原身缠在你的手腕上”
“师父不会把头发颜色变成黑色吗?”
少女朝那柔顺如银河瀑布般的银发瞅了瞅,连发丝都那么美,真是没有天理。
“我不善变化之术”
“那师父就善变小之术?师父貌美,人族怎会不喜欢,这副身子师父还是将就着用吧”
少女讽了溪言一句,她才不想让溪言变回原型,她最怕蛇了
“你不愿我变回原身?为何?”
“当然是师父的原身可怕啊,我怕蛇”
溪言心里恍然,难怪初见时少女迟迟不肯近前,原来是怕他。
“是谁刚才在树林里说任我处罚的?怎么?大丈夫食言而肥?”
“我,我”
少女被溪言噎了一句脸色极其难看。
“好,好,算你狠”
少女瘪了瘪嘴像吃了苍蝇一样无计可施。
溪言长眉微挑。
雾蒙蒙的山林外薄雾渐消,朦胧的日头挂在天边,但显然比山林里亮敞多了。
溪言放得那把火也不知是什么火,竟只烧怪物而令山林毫发无损,这显然更让少女憧憬,所以除非必要,少女还是不愿离开溪言的,直到
“师父您能别动吗?好痒的”
“你把手别在身后做什么?我方向不辨”
少女手腕上缠绕着一条小白蛇,像银镯一样漂亮又精巧,除了会动。小蛇探着脑袋东张西望,少女的手腕又细又白,小蛇绕了数圈才堪堪缠紧。
“我都说了,我见蛇易晕”
少女嗔怪道。
“见蛇易晕,若是以后有蛇妖需要你降伏你也晕?”
“师父不就是蛇妖吗?还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所以蛇妖不会招惹我的”
少女恭维道。
“总有一天你要独当一面的”
溪言轻笑一声。
“师父可是忘了您还是我的灵兽,独挡一面也是师父先替我挡”
溪言闻言缠在少女手腕上的力道紧了紧。
“哼,大丈夫遇事即逃还真是理直气壮”
少女右腕被勒出一道浅浅的红印。
“哎哎哎,师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少女倒不是怕疼,而是虽然不在眼前但缠着的触感让她明晃晃地知道手上缠着一条蛇,想想都可怕。
溪言却并没有放过她,少女把手别在身后,明显是嫌弃他是蛇,自诞生以来还没有人嫌弃过他。
“师父,您有毒吗?”
这句话让溪言越缠越紧的动作滞了滞。
“你什么意思?”
“我怕您咬人,有毒的话您一定要有解药,否则我就死翘翘了”
少女的话让溪言沉默良久,天河所出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毒,毒都是相对的,对人族有毒的不一定对妖族有用,但他还是不希望少女担心这些有的没得的。
“我不会咬人”
“那师父说到做到哦,我不会抛弃师父的”
溪言嗤之以鼻,他想甩掉她都来不及,只可惜有契约的存在。
“你未免高看自己了,谁抛弃谁还不一定”
“师父,前面有人”
少女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砍柴的樵夫。
“上去看看,看能否找到借宿之地”
溪言脑袋伸出张望了望。
“嗨,老伯”
夭夭悄无声息走近樵夫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樵夫身体骤然一僵,缓缓转头。
“啊啊啊,妖怪啊”
樵夫满脸惊恐,抡起斧头对夭夭就是一击,斧头刃却定在离夭夭脑袋半尺之距迟迟不能落下。
“救命啊”
樵夫瞳孔骤大,扔下斧头就是亡命逃窜,穿过灌木丛向山下疾驰,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师父,我变回原型了吗?”
夭夭一脸迷惑,挠了挠后脑勺。
“没有”
溪言变回人形负手站在夭夭一旁。
“那他怎么跑了,我长得还不够像人?”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少女总将手别在身后影响溪言的视野,遂他在下山的路上还是化为人形。
二人自山间小道而下,周围尽是一人高的灌木丛。
山下正是早晨所见到的盆地里的村落,村落依山而建,横竖一排排极是整齐,坐北朝南意在采光,多是土坯房,用茅草盖顶,居所极是简陋,此地阴雨绵绵,地面上坑洼泥泞,少女淡粉色襦裙的裙摆了了沾污。
却见溪言白袍整洁如初。
“师父,我累了,您能背我吗?”
少女甜甜的声音响起。
“不能”
溪言果断拒绝。
“师父父~”
少女走在溪言一旁拉着他的衣袖撒娇卖萌。
余光扫到少女莹莹杏眼,溪言的心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