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司光霁便过来了。
“那拍卖行里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司光霁道,“没有暗室,没有阵法,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关人的地方,也许只是只是最终人口出卖的地方,而非关押人的监牢。”
“或许是在刘姜两家那里。”乐仪道,“明易那小子正在和那个小胡子周旋,对方似乎不怀好意,不知道他还能与之周旋多久。”
柳群玉回来得晚了许多。
他从窗口轻盈地跳进来时,神色有些失魂落魄。
“有消息吗?”司光霁问。
柳群玉神情复杂,抬起头看他,眉头微蹙:“情况很糟糕。”
“你发现了什么?”乐仪也过来。
“刘姜两家里没有任何异常,三个师弟师妹不在这里,也没有关押人的地方。我跟着姜家鬼鬼祟祟的一个管家走,最终去到了……”柳群玉似乎是不愿意说出那个名字,哽了一下,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柳家。”
“柳家?”
三人皆震惊。
“柳家里有迷阵,还有强大的魔修气息,至少在化神期,或许更高。”柳群玉神色凝重,“我靠近不了,但或许我们要找的人都在那里。”
“我现在就通知师尊。”乐仪低下头操作。
“但师长他们来也许来不及,”司光霁道,“从门派到清陵还需要几日的路程,若等到那时,或许师弟师妹们就要遭殃了。”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柳群玉脸色不好,看向景旬月,“明易他们现在怎么样?”
“明公子他们正在和一个小胡子男人周旋。”景旬月回答。
“你们说你们装是京城来的富人,是怎么对外说的?”柳群玉问。
“明公子并未点明身份,只是暗示他在为一位位高权重、不便透露身份的贵人办事,又假装露出些证据,令拍卖行的自己以为明公子身份不了得,在为皇室办事。”
柳群玉透过窗子,看向客栈,取出一件灵器,远远地听客栈里的对话。
“明公子,”小胡子在桌上敲了敲指节,眯着眼睛,两道饺子皮似的眼皮里闪过精明的光,“咱也不是为难公子,只是,东家不信啊。咱也说了,理解公子,这里没别人。您背后那位贵人究竟什么身份,您就悄悄地附耳告诉我,这事就算了结了,咱也会跟公子赔个不是。”
明易一脸泰然:“我说了不可说,便是不可说,你们不信便不信,那位可不在乎你们怎么想的,也轮不到你来质疑。倒是你,该解释解释,为何要为难我们?我们似乎没有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吧?”
“公子你这就说笑了,您这几位做了什么事,您还不知道吗?”小胡子笑,并不细说因着什么事,“咱没有为难您的意思,只是怕有些人,假冒贵人的名义,只是为了捣乱罢了。”
他意有所指。
明易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为了拦住他们几人,对方还专门带了一名刚好压制他们的修士。
现在虚与委蛇,也只是对方谨慎,怕自己背后真有什么贵人。
“你什么意思?”明易脸色冷淡,“那位的身份也容得你质疑?你什么身份?什么身份的人说什么身份的事,要想知道,叫你们东家来亲自问。”
明易自然不会等到他们东家到,只是他想,拖延这么些时间足够师兄他们来支援了。
“消消气,消消气。”小胡子安抚,与身后人耳语一番,转过身,堆笑道,“你要见我家东家,也好。只是我们东家脾气不太好,若是她来了您没话说,怕是要遭殃。”
他情真意切地提醒,又扫了眼明易,压低了声音,笑道,“您知道我们做什么生意,自然也该知道,像您这样的货色……有多抢手吧?”
明易脸色沉下来。
“啪!”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酒壶碎裂的声音。
小胡子回头看去,只见外面侍卫一阵喧闹,一个清雅的声音慵懒地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传来:“你说……你要卖谁?”
随着脚步声逼近,那人从一群紫衣人群中出现,上身披着一件红色大袖衫,懒散地露着胸膛,脖子上挂着一枚白玉,头发随意地披散,眼里蕴着昏昏的醉意,手里正提着一壶酒,脚步似有虚浮,却不见偏移。
明易见到他,眼睛忽而一亮,不禁露出喜色。
小胡子心里犯嘀咕,起了身,朝来人恭敬地走了几步。
这人样貌清俊,行事却颇为放荡不羁,如此潇洒随性,想来也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单是这张脸便已经足够广而流传了……只是,不曾听说清陵有这么个人物……那王公贵族里,现今也没有个这么混不吝的人啊?
这人是谁呢?小胡子思忖。难不成,是这个叫明易的小子叫来假扮贵人的援兵吗?
这些思忖面上不显,小胡子满脸堆笑,朝来人卑躬屈膝,行礼道:“小子段庆峰,见过贵人,不知贵人是……”
来人并不回答,也不看他,眼神在地上看了一圈,朝着小胡子原坐过的地方走去。
小胡子僵在那儿,暗自骂了一声,又笑道随着来人的走动转,一边道:“贵人,小的只是个跑腿的,没有为难您的意思,只是,咱家东家想向您示好,所以才……”
“砰!”
来人全然不搭理他,随意地提起板凳,便朝小胡子的头上砸去,自己大笑着,坐到了桌子上,看着吃痛倒地的小胡子,轻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公子说话?”
“师……公子?”
明易惊得站起来,差点脱口而出叫他师兄,临出口压了下来,换了个称呼。
他从来没有见过师兄的这一面。
跟着小胡子前来的黑衣剑客抽出剑来,指向柳群玉。
柳群玉笑够了,看着那把剑,跳下了桌,朝他的剑走去。他睁大眼睛,敞开手,脸上的笑容愈发高兴,似乎为此感到兴奋。
“来啊。”他笑道,“杀了我,多有意思啊……”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语气并不激烈,然而此情此景,配上他那饶有兴味的脸,便显得有些疯狂。
剑客持剑,被他的气势吓到了,只跟着柳群玉的脚步连连后退,生怕剑尖真的刺到他。
方才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柳群玉身上,没人注意到景旬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进来了。她来了以后便快步走到明易几人身边,同他们分享信息。
小胡子此时按着脑袋,被几个小厮扶起来,他抬起手,让剑客收了剑,咬着牙,依旧笑容满面道:“不知道我哪里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柳群玉瞥了小胡子一眼,嗤笑了一声。
明易极有眼力地上前搬了把椅子放到他身后。柳群玉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坐到椅子上,忽而起了些捉弄的坏心思。
于是拉过明易的手,望着他的脸,笑吟吟地抚了抚。
明易立刻会意,直接装模作样地倒在柳群玉身上,哭诉:“公子!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恶!他们想把我买了!买给……”他恰到好处地哽咽,“公子你差点就失去我了!”
小胡子脸色变幻一阵。
“公子,咱绝无此意啊!”
柳群玉搂着明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没事,我来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明易本是装着可怜,听着柳群玉的话,莫名真的有种流泪的冲动。
柳群玉瞥向小胡子,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是柳家的?”
那小胡子思虑片刻,道:“公子好眼力。”
柳群玉拍拍明易,让他起身,自己四处找了找。明易有眼力见地递上一桶筷子,柳群玉讶然,接过这桶筷子,瞄了瞄那小胡子,取出一根随手一掷,直接洞穿了小胡子的脚趾。
“啊!”
小胡子惨叫。
柳群玉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挑眉看着他:“柳家的……却不知道我是谁吗?”
“公子……公子也是柳家人?”因疼痛,小胡子的语气已不再平稳,显露出更多质疑。他眼神阴鸷,死死盯着柳群玉。
他做了清陵柳家五年的大管家,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个人,在他面前装柳家人,还这样摔打他,看他之后怎么教训这家伙!
柳群玉将筷子在手中晃了晃。
“给你个提示,我姓柳。”柳群玉气定神闲,倚靠在椅背上。
景旬月有些担忧地靠近明易,低声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明易对她点点头,俨然一副自信的模样。
景旬月心里却犯嘀咕。她不是没听说过柳家,柳家确实本家在上京,清陵这里只有一些旁枝,有些人对本家的人不甚了解。但是,毕竟装的是人家家族的人,还是有风险的,万一有什么意外暴露了该怎么办呢?
方才明易的这位师兄只说可以将计就计,照明易的说辞演下去,却不知道他居然直接要演柳家人。
“小公子,”小胡子被小厮们扶到远处的凳子上坐下,他喘了口气,才沉声道,“柳家姓柳的多了去了。咱怎么知道您是哪位神仙呢?正好,适才在下正叫人去请东家了,咱东家也是上京来的,倒可以教你们二位认一认了。”
柳群玉丢掉手里的筷子筒,不知道为什么,扶着头笑了一会儿。
笑罢,他将脖子上的玉扯下来,向明易伸出手,明易连忙接过。
柳群玉抬起头,死死盯着小胡子,目光阴鸷:“你是在瞧不起我吗?”他捏着椅子的把手,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指印。
明易察觉到在柳群玉摘下那枚玉后,气质骤然变化。原先倒像是佯装的疯癫,现在,却像是真的克制不住一般,手臂禁不住地颤抖,眼里也布满红血丝,呼吸也时而紧促时而长缓,十分不稳。
小胡子离得远,没像明易一样发现他的异状,只觉得这人的眼神更令人毛骨悚然了。他抖了一下,缩着脖子,悻悻道:“自然不敢,小的怎么敢瞧不起贵人呢?”
柳群玉深深地盯着他:“不,你现在心里想的是,这个疯子算什么东西,也敢跟你大呼小叫?装出一副声势浩大的样子,其实可笑,可笑!”他站起身,猛然将身边的桌子掀翻,仇视地看着小胡子,朝他逼近。
“师……公子!”
明易察觉到柳群玉的状况不对,连忙上前拦住他。
“让开!”柳群玉挥手将他推开,见他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才清醒了一些,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