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大厅里弥漫着古怪的气氛,叫人有些窒息。
纪羡之的座位被安排在沈砚旁边,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军队统帅阿尔弗雷德,正语气不满地质问。
“单凭一块没有名字的名牌,你就能判定肃清局有内鬼?”
饶是再傻,纪羡之也能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
按理说,有资格进入会议大厅的人都能力出众,更重要的是对社会贡献极大。除开S级肃清者,就是星际机械师,工程师和各类军团长。
职场小白就只有他。
工作多年的牛马一定知道,在领导面前摆谱装逼是个大忌。
这个道理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星际,都一样适用,纪羡之心想。
他瞥了眼全息屏上的金属铭牌,缓慢地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我们都无法判断真假,才需要逐一排查。”
他说的话在理,其中潜在的危害性众人也并非不清楚,只是……
阿尔弗雷德冷哼一声:“说得倒容易,星球现在情况危急,人力物力几乎都归军队和肃清局所有,哪里来的时间找内鬼,况且内鬼会不知道我们如此招摇地开会吗?”
的确,目前星球的情况不容乐观,污染源大肆扩张,人类精神的抵抗力也越来越弱。
星球一共分为五个大洲,处于极寒地带的艾斯顿,能源矿石含量最多的塔里克,被誉为科技中心的帕斯特,六边形战士东洲,当然还有实力较弱的加米娜。
一个月前,加米娜大洲彻底沦陷,流民逐渐朝他们所在的东洲涌来。资源和战事都十分紧急的情况下,根本抽不出多余的人手。
而此刻,那名内鬼或许已经逃之夭夭了。
上班打卡机的形象突然浮现在纪羡之的脑海中。
“如果我没记错,工作人员进入肃清局都需要扫描名牌才能通过吧?”他说。
直接提取扫描仪的数据,排查会轻松很多。
“扫描仪在前天就因为故障关闭了,修复后,之前的记录也会被清空。”魏鸣叹了口气,很抱歉地看着他。
前天……
纪羡之不安地皱了皱眉,扫描仪工作多年从未突然故障,况且每隔一周就会有工作人员修理,眼下这个时间点出现问题,看来是那位内鬼搞出的名堂。
“但,”魏鸣徒然转折,神情严肃,“如果肃清局真的出现内鬼,我们绝不忽视。纪羡之,既然是你发现的名牌,那内鬼一事就拜托你了。”
他朝纪羡之郑重地点了点头。
“上将,我和他一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声源来自两个不同的位置,其中一个是纪羡之旁边的沈砚,另一个是对面的阮盼山。
纪羡之脑瓜嗡地一声,仿佛盯上了美杜莎的眼睛,瞬间石化。
这两人来凑什么热闹啊?他忍不住在心里尖叫,爬行。
原本沈砚和阮盼山会因为他的出现减少交集,也就降低了相爱的可能性,现在做任务他们又双叒有机会凑一起了,那他的攻略任务不就战况危急了吗?!
“不要啊!”纪羡之露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在两位大佬背后使劲摇头比口型,希望魏鸣能注意到他的不情愿。
“也好,人多力量大,你们一起,三天之内找出可疑目标。”
随着魏鸣话落,纪羡之瞬间碎成数片,一阵风就能吹跑的那种。
会议大厅窗外的飘雪和在记录室里看见的并无区别。
直到肩膀被人轻拍,纪羡之才回过神来。
“朋友,别发呆了,记录名册很多的。”女生带着单目镜,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搭在肩侧,手中抱着高到胸口的考勤记录册。
而桌面已经堆叠着整整十份这样的资料。
他大吃一惊:“啥?这么多!”
“哪里多?这才是最近一个月的。”女生鼓了鼓嘴,手指向右边,“你的两位朋友在那看半个多小时了,你却还在发呆,担心完不成上将的任务。”
她好心提醒,纪羡之抓了抓脑袋,有些惭愧地笑笑。
他坐下来仔细翻看,资料里无非都是肃清局人员每天考勤名单,数百页纸千篇一律,标红的是迟到,要扣5%的工资。
不敢看,太现实了,幸好自己是幕后人员。
整整十本记录册都没出现可疑名单,纪羡之头疼地闭了闭眼,起身准备问问沈砚那边的情况,却看见阮盼山抱着一沓资料,艰难地踩在爬梯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阮盼山就因重心不稳踩空,资料猛然侧翻,眼看他也要着地,纪羡之快速闪到底下想将人接住。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两人双双倒地,他成了那个垫背的。
阮盼山坐在他身上不知所措,“你、你没事吧?”
“你……先起来。”纪羡之被压得蛋疼,额头冒出冷汗。
疼痛渐渐变成麻痹,好不容易从娘胎里搓出来的那根东西,今天怕是要坏掉了。
沈砚闻声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阮盼山凌乱着头发,压在红着脸,仔细看眼睛还有雾水的纪羡之身上。
“你们在干什么?”他语气说不上温和。
阮盼山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没事啊。”某个人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嘴硬。
“我摔了,他为了接我也摔了。”阮盼山直言,盯着纪羡之雾蒙蒙的眼睛,和紧咬的嘴唇,更加肯定,“应该有擦伤。”
“……”
大好人,我真是谢谢你嘞。纪羡之心想。
但愿男主觉得女二装可怜,并且被女主的善良感动的玛丽苏文学不要在这上演。
他想起身,然后无奈地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干脆直愣愣地躺在地上。
沈砚的脸背着光压了上来,“起不来了?”
他点头。
“哪疼?”
纪羡之咬着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蛋疼。”
不行,太尴尬了,他偏头闭眼。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沈砚轻松抱起来,双手自觉揽住对方脖颈,可能是幻听,他总觉得沈砚低低笑了一下。
“我带他去办公室上药。”沈砚抛给阮盼山这句话,就抱着人离开了。
独留阮盼山原地脑雾:伤哪了?上药避着我干啥?不对啊,上药不应该去医务室吗?
*
纪羡之被沈砚放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安详地躺平。
“裤子脱了。”沈砚提着药箱,垂眸看他。
沙发上的人登时瞪大眼睛,臊红的脸有些紧绷,连话都说不明白,“不不不,我可以!我自己来就行。”
当他抬起手就发现自己话说早了,刚刚肾上腺素飙升,他没发现手关节也被粗糙的木地板划伤,血液凝结硬化,一动就疼。
他轻轻“嘶”了声。
仰头就和沈砚的视线对撞,他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注视纪羡之吃痛的表情。
故意问:“你自己来?”
“……帮我。”纪羡之像脱水的鱼彻底放弃挣扎,把头偏向另一边,眼睛正好被微长的发梢遮住。
裤子很快被褪下,双腿暴露在空气之中,燥热更甚,他尽可能让自己放松,看起来正常些。
紧绷的心弦因为沈砚的一句“肿了”彻底断裂。
“那我后半生还有救吗?”他竟然会傻到问出这种问题。
沈砚安静了半晌,继续捉弄他,“不上药就没有。”
“那你快点!”
“嗯。”
冰凉的膏体触碰到皮肤,纪羡之没忍住瑟缩一下,继而就被沈砚握住了命脉,他偷偷瞄了眼对方的表情。
好吧,他承认自己实在是无法找出沈砚表情的一点变化。
攻略对象太高冷怎么办?
上完药,纪羡之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大半,虽然需要靠下肢完成的动作还有些别扭,他慢慢挪起身。
真庆幸,把儿保住了。
“谢谢。”纪羡之说。
沈砚放药箱的动作一顿,“嗯,要上三天的药。”
“……”
办公室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沈砚过去开门,是抱着资料的阮盼山。
他满脸兴奋,把记录册摊开,上面有半页空白。
“这册书记录着近一周的考勤情况,我发现好几页都是这样,半面空白,于是我推测内鬼应该是被录用没多久,就问管理员要了入职名单。”
“果然,一周前,肃清局录用了几批电子修理工。”
阮盼山又翻出一页空白,“找到新录用的修理工,我们就能知道内鬼是谁了!”
两个小时不到,就在上千本记录册里找到线索。
纪羡之确实佩服,不愧是主角,有这样的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录用人员一共有七十个,三人分配好任务准备分头行动,纪羡之腕表的全息屏却弹了出来。
直播牵线太费时间,还没办法一次性接下很多委托,所以他干脆在平台主页挂了条“赛博婚介所”的招牌,有需要的人就能够私信委托。
眼下,委托框里出现一条新消息:
【主播您好,我是一名数据恢复工作者,最近遇到棘手的感情危机,我的女朋友莫名其妙和我分手了,急需帮助,金额好谈。】
纪羡之眼尖地抓住关键词“数据恢复”,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决定接受委托。
线上线下,双管齐下。
他给对方发送消息:
【知知:请您仔细说说事情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