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羡之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表情逐渐僵硬，声音发紧，“你不记得我了？”
面前高大的男人垂下那双凌厉的眉眼，极其努力地回想，但大脑一片空白，他放弃抵抗地摇摇头。
“我又是谁？”
时间静止了几秒，纪羡之开口却发现自己哑了声，他伸手揪住沈砚的衣角，再次对上视线，企图从中找到演技的破绽。
很遗憾，对方的眼神直白又无辜，他确认，沈砚失忆不是装的。
楚暮峥姗姗来迟，撞上站在病房门口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无措地叹了口气，随即将他们带回房间。
沈砚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药效一发作，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你是说，他一醒来就这样了？”纪羡之耸兀的喉结滚动两下，干枯的嗓子像刀尖慢慢划过，刺得生疼。
他坐在沈砚床边，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说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脑部有后遗症在所难免。”楚暮峥的心情自然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昔日战友卧病在床，还变成了一个智商停留在十岁的孩子，换谁都会惋惜。
闻言，纪羡之错愕片刻，转头问，“他还有机会恢复记忆吗？”
“带他去曾经去过的地方走走，没准能记起来一些东西。”
楚暮峥拉开一旁桌子抽屉翻找着什么，“恢复记忆的事情急不得，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把他送回东洲，毕竟塔里克并不安全。”
话音刚落，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递给他。
纪羡之接过，第一时间察觉枪柄上熟悉的浮雕手感，他低下头看，果不其然，那朵玫瑰花开得争艳。
“这是……沈砚的枪？”他抬头。
话刚说出口，他又察觉有一丝不对，这把枪的重量过分轻了，大大降低了受后坐力的影响，而且枪型十分符合他的握枪动作，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把枪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但怎么可能呢？
沈砚从没对自己说过喜欢，又怎么可能为自己量身打造一把带有专属印记的枪械。
然而下一秒，楚暮峥开口打破了他的疑惑，“当然不是。”
“上个礼拜，沈砚专门拜托我找人给你定制的。本来不应该这么快让你知道，也不应该由我来交给你。”
他秉承着助人为乐的良好品德，决定替他的好兄弟全盘托出。
“但魏上将下达任务之后，他就已经猜到你会偷偷溜进星舰，所以让我监工，赶在今天之前就把枪打造好。”
“结果还没来得及亲自交给你，人就出事了。”说着，他瞥了眼床上躺着的病患，耸了耸肩。
纪羡之握紧手中的枪，眉间微微舒展，此刻他才真正明白，沈砚并不是对自己毫无感情。
失忆了又如何？不过是一切从头来罢了，他既然能让沈砚改观一次，也必然能让他改观第二次。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他自觉心虚地移开视线，声音越来越小：“谭允洛也在星舰上。”
“什么！”对方淡漠的瞳孔蓦地震了震，脸瞬间垮下去，“他怎么也来胡闹？”
“你们还没见面吗？他说有东西要交给你。”纪羡之露出茫然的表情。
谭允洛和他分别后就去寻找楚暮峥了，这都多长时间了，不太应该还没见面啊？
“星舰那么大，他就是个有导航也走不出来的路痴。”
楚暮峥一边气得咬牙，一边忐忑不安，生怕那位脆皮小公主又出什么事，顺手捞起外套就跑得人影也不见了。
这下房间里彻底恢复寂静，唯一能回复他的人已经沉沉昏睡，阳光透过玻璃映在沈砚的脸上，额头是层层包裹的白色纱布。
时间仿佛停止了运转的齿轮，一颗甜蜜又苦涩的糖果将纪羡之完全包裹起来。
曾经，他坚信沉沦于黑夜的人终将在孤寂中死去，但此刻被云雾蒙蔽的心脏渐渐清晰，他也贪婪地想要期盼黎明。
哪怕只有结局来临前的片刻也好。
“你真漂亮。”
一道声音拉回了纪羡之的思绪。
他不知道沈砚什么时候醒的，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透过阳光，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是纪羡之从未在沈砚脸上见过的童真。
情绪是个极易传染的东西，他眼眸微微弯起：“谢谢你。”
“我们认识对吧？你可以告诉我，我是谁，你是谁吗？”
“嗯。”纪羡之把他当做求知欲旺盛的小朋友，很认真地回答，“你叫沈砚，一位实力强大的肃清者，很多人都仰慕你，但也嫉妒你。”
“我叫纪羡之，是你的呃……伴侣。”
沈砚的眼眸亮了亮，似乎对这个词很感兴趣：“什么是伴侣？”
成功挖了个坑给自己跳，纪羡之皱着眉露出不怎么漂亮的笑脸，纠结之余，还是用了最粗糙的说法，“就是可以接吻的那种关系，对别人都不可以，只有对我才行。”
刚说完，他就脸红地用手盖住眼睛。
大人骗小孩的诡异感油然而生，他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猎人设下的局里。
可前方的奖励太过诱惑，他心甘情愿一步一步往前探索，即使会陷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接吻？”
下一秒，纪羡之察觉到一双大手摩挲上自己的腰腹，温热感透过皮肤传达到心脏，他猛地睁开眼，视线对上那抹暧昧，纯真和色/情出现在同样的时间节点。
他下意识伸手抵住对方迫近的身躯，配合柔软可怜的神情，动作反倒更像是欲拒还迎。
沈砚勾了勾唇角，手腕搭上他的脖颈，慢慢环住，动作温和又强势，脸贴在对方耳侧，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
“这样吗？还是……”
他换了动作，一手捧着纪羡之的脸，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温热的唇毫无保留地抵了上去，唇齿交缠。
柔软的，甜蜜的，禁忌的，犯规的。情感犹如一场席卷心脏的风暴。纪羡之瞪大双眼，不知所措地忘记了挣扎，也不想挣扎。
他被迫承受着热烈的温度，接吻像是让人上瘾的毒药，他完完全全陷入了危险的深渊。
“这样？”沈砚松开他的唇，盯着无辜的脸看他。
“好舒服，要不再来一次？”
闻言，纪羡之虎躯一震，内心深处的良知终于被唤醒，他伸手捂住对方的唇，红着脸警告，“只能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