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极为相似,他们头部皆被整颗割下分开摆放。床上的那具尸体,头部被端正地放在枕头的位置上;而地上的那具尸体,其头部则被摆放在靠近床尾的地面上。两颗头颅的面部没有什么表情,双眼和嘴部紧闭,有些肿胀变形的面部还能辨认出生前的模样。他们死前最后一刻的表情可以说是平静且安详,感觉就像是在睡梦中被食梦貘夺取了性命;但他俩脖颈上那道将整个头颅切割下的崎岖刀口和模糊的血肉残渣,却述说着另一番惨烈的故事。可能作为凶器的物件没有被凶手带离现场,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被摆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那是一把崭新锋利的木柄宽刃菜刀,隔着这么段距离,欧仲霖都可以看到那染血的刀刃上泛着冷冷的银光。
在现场勘察得差不多了,数人先后从教职工楼上撤下来,回到人工湖边上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此时黎越私立高中的几位校领导才打着饭嗝和酒嗝,掂着啤酒肚,姗姗来迟;他们满头大汗,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露出惊恐慌张的面色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一张张被肥肉都要挤得快看不见五官的脸上,被警用灯照得满面油光;只有那咕噜噜转着眼睛里,闪着些许诡异的光彩;待他们走进了再一看,原来那眼神里有的只是要怎样尽快推脱这“无妄之灾”的躲闪和满满算计。
欧仲霖带着一行人和那些肥头大耳的校领导匆匆打了个照面,礼节性第轻微寒暄后,便顺手抓了一名民警来给他们做笔录。接着他们还是由之前那名警员领路,绕过大片的人工湖和曲曲折折的校园小道,来到校区另一侧的学生宿舍区;前进的路上,那名警员又絮絮叨叨地给几人介绍起了学生宿舍的大致情况。
黎越私立高中西陵分校区的学生宿舍小区分为男生和女生宿舍两片,男女生两个宿舍小区相互呈中心对称分布,中间被一排近两人高的铁栏杠分隔开来。两栋宿舍楼分别坐落在小区内靠后的边缘,背对背若即若离地靠着,两个小区的出入口分别在南北两端,小区大门处则是宿管的值班室,小区内四周有间隔的绿化带小花坛和自行车棚。这两栋楼原本都是旧医院的住院部,后改造成学生宿舍;地上都是6层高的建筑,每层分别有13个六人间,而原住院部地下一层的防空洞和储物室,还保留着防空洞的原本功能,不过日常使用上则是改造成了学生休闲活动室。
整个男生宿舍区位置靠北边,建筑在校区地图上标为宿舍楼2号,小区剩下三面有一人半高的围栏,只有一个正门可供人员进出;宿舍楼只有一扇正门而没有后门,正门口一抬眼便可看见头顶正上方的监控。由宿舍楼正门进入,一楼出入口的墙壁上满是五颜六色学生公告。洗漱区,卫生间,洗衣烘干和浴室等公共功能统一放在每层楼的一侧,与宿舍区间隔着长长走廊和上下楼梯口。相对应的,女生小区建筑在校区地图上显示为宿舍楼1号,宿舍楼内分布和男生宿舍完全一致。
欧仲霖等人路过时,看见少数暑假未离校的学生都被集中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正按宿舍为单位,单独接受警员的问话。那名警员领着欧仲霖一行人进入男生宿舍楼,上了二楼,来到楼梯拐角旁的206宿舍。警员一边将众人让进房间,一边解释道,这栋宿舍原本统一是六人间,但由于高三新宿舍楼已建成并于今年夏天开始投入使用,男生宿舍楼中的高二结业生(既高三学生),在暑假期间已经可以按分好配的宿舍号,分批自主搬迁到新宿舍楼入住。而现在这栋旧宿舍楼将在九月份开始,全部提供给新晋的高二学生使用,并由之前的六人间改为四人间。所以房间里的两架上床下桌套件在两名男生搬出后,已经被移动到其他房间。欧仲霖等人在门口只看见水泥地上留下的淡淡印记;而剩下的四架套件也被重新移动到房间的四角对称摆放。整体看来这是间很标准的旧式高中宿舍,只有床铺,书桌,和壁橱,以及摇摇欲坠的吸顶风扇,没有独立卫浴,连白色空调应该都是今年夏天新安装的。
此时室内窗户紧锁窗帘紧闭,窗户上方挂着的空调还在不断地向外送着冷风,吹的人汗毛直立,连打喷嚏;欧仲霖随手拿起遥控器一看,好家伙,温度设定在16摄氏度,风速还开到最大;而且天花板上的风扇,也以最大档在悠悠地地转着。室内四张床位,其中两处的东西已经搬空了,看来两名男生在暑假刚开始已经搬离旧宿舍;现在只剩下另外两个铺位还有正住着学生的痕迹,一处靠窗,一处靠门,行成对角线。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那靠窗的铺位和书桌处,桌面上摆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外星人顶配游戏电脑,名牌外放音响,一大叠砖头般的高中课本、参考书、和各科试卷作业,都泛着崭新的油墨;还有一些寻常文具,护眼台灯,新款iPad Pro,新款iPhone,降噪耳机耳麦,和一些七七八八都开了袋吃了一半的零食、快吃完的大份盒饭、基本见底的饮料等;书桌下随意堆放着一对重量不小的健身哑铃,未清洗的运动挎包,球衣球裤,和沾满泥浆尘土的鞋袜;目光顺着扶梯向上看,那床铺扶手上整齐挂着几件还透着洗衣液清香的夏季衣物和薄毯;此时除了灰色的水泥地面上那具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男尸,这间男生宿舍整体看起来还算整洁。
欧仲霖走进宿舍的内部,避开正蹲着拍照的痕检员,检查尸表并测量湿/温度的法医,和收集证物的警员;他站在窗户边,瞄到窗外还晾晒着的数件衣物,在夜晚的风中颤颤巍巍地摇摆,楼下小区侧面的绿化带四周微弱的灯光照着衣物,反射着它们模糊的轮廓。
待法医和痕检人员走开后,欧仲霖低头近距离观察那地上的尸体;书桌配套的靠背椅被拖动到另一边已经空余的床位下方,那具身量修长且肌肉紧实健壮的年轻男尸正趴在书桌下方的水泥地上,几乎与窗户平行,脸侧着朝窗户的方向,四肢伸张,手臂垂放在身体两侧。尸体同样全身不着寸缕,一双塑料拖鞋被扔在椅子上。死去的男生双目紧闭眉头紧蹙,要不是那只露出的耳朵上还插着一根无比粗长的平头钢钉,他看起来好像只是在做着什么噩梦,随时上去轻轻一摇晃,他就能立即醒来,用迷蒙的双眼和你对话。不过刺眼的是那一股细细的血流印记,从耳朵下方流出,滑过他优越的下颌骨线,干涸的黑色液体在头颅下方的地上凝固汇聚成一小摊不规整的圆形。
正当众人在仔细勘察现场时,一名警员快步进入房间,低声告知欧仲霖,楼下的民警已经和校领导交谈过,并紧急联系了这名学生的班主任,学校的教务处和人事法务部,根据记录在档的资料,已经联系并通知了三位死者在粤港本地/外地的亲属或者紧急联系人,尽快前来警局认领尸体。
虽然在欧仲霖一行人到达西陵区之前,接警的警员和随即达到的西陵区分局刑警队已经分批给两名报案人和宿舍楼内其他人员,都做过简单的笔录了,但如此重大的案件,市局刚刚接手,谨防有什么疏漏,欧仲霖还是让姚剑辛带着毛威再去和报案人之一的宿管阿姨攀谈一番;他自己则带着向义昭又询问了另一名报案人,既在宿舍206室去世男学生的舍友 - 任祺。
看着面前刚吐了个干净,才微微闭眼喘息,满面愁容还惊魂未定的男生楼宿管阿姨,姚剑辛递过去一瓶矿泉水,耐心地询问事发前后的具体经过。这名看起来50多岁,满脸皱纹,市井气息浓重的女性,咂摸着嘴半晌,才用粤港附近乡下浓重的口音,手舞足蹈,啰啰嗦嗦地叙述道【警察同志啊,我也不清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我都这把年纪了,这个心脏哦,受不了喽。哎呀,我也是倒大霉喽,这个周末本来不是我值班,就是为了多赚这么几块钱补贴我儿子媳妇一家,才来代另一个姐妹的班;怎么就这么糟心,摊上这样的事啊!我这个脑袋现在乱的哟,你们让我缓缓啊。。。就是、晚上大概7点半不到,那个男孩子就急冲冲地跑来我值班室,他一冲进来就拉着我的胳膊,说出大事了,他的舍友死在宿舍里头了,让我赶紧去看看要怎么办。我当时也没多想啊,还认为是不是哪个学生恶作剧呢,又拉不过个头那么壮的男孩子,就被他拖着拉着,跟着去了206;进门就看见另一个男孩子躺那儿,浑身光溜溜的,啥都没穿,耳朵里插了那么粗一根钉子;我就上前试着推了他一下,浑身冷冰冰的,还试了一下鼻子,才发现人是真的没有了。】
毛威看那阿姨讲着讲着,状态渐渐平静下来,就接着询问道【那你们当时发现这个情况,第一时间报警了没有?后来怎么又跑去找什么保安处长了?】阿姨用她那仍旧十分干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哎呀,小同志,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来这学校还一年不到,虽然之前在其他地方已经干了好几年宿管的活儿,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哟。稍微清醒一下才想起来,我们入职培训有提过保安处负责处理一切紧急事件;刚好最近我们学校里头大改造,周末要全天施工,所以保安处长这几个周末基本都在学校住着。我当时心里那个乱的也没多想,就赶紧拉着那个男孩子去了教职工宿舍找人。本来已经走在半路上了,我才想起来,这种事情得先报警呀,但我们两个都匆匆忙忙的,都没带手机,半路再返回也耽误时间,就想等着如果半路上遇到什么人,或者等到了教职工楼,如果找到值班员或是保安处长,看到哪个老师,再拿电话报警也行。】
姚剑辛接过话问道【欸,那教职工楼也有值班员啊,我们来了怎么都没碰到?】宿管阿姨听着这问题,还以为警察在怀疑她,急忙挥着手解释道【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这楼里的值班员最近不常在这儿;现在暑假到了,本来住的人就少了,今天又碰上是周末,一般不会安排人全天值班,白天或傍晚,来个把小时搞搞卫生啥的,领几个钱就差不多了。再说了这教职工宿舍和我们那边学生宿舍又不一样,都是年纪一把的成年人了,没什么不安全的,就临时睡个觉,也没学生娃娃们那么多事儿。】
姚剑辛点点头,又回到之前的话题,问道【那你们两个人到了教职工楼后,又是如何发现两个人的尸体?】宿管阿姨稍微停顿了一下,好像之前那股恶心的画面和气味又重新涌上心头,她按按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跟你们说啊,这一路上真是邪门了,竟然一个人都没看见。我俩到了教职工楼下,见着值班室里头没人,又着急,只好直接上楼找人;还没走到那306正门口呢,就有很难闻的味道传来,然后我们喊人和敲门半天都没人应。我本来就慌慌张张的,心里头一紧觉得不对劲啊,也来不及多想了,手伸过去一拧把手,发现那门根本没锁啊!我们进去开灯一瞧,就到处都是血啊!俩死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啥都没穿,他们的头、头都被砍下来啦。】
阿姨大口喘着气,越来越激动,唾沫横飞地说道【我根本不细敢看那两个头谁是谁呀,就刚进去的时候瞄了一眼,觉得一个应该是我们保安处长,另一个可能是哪个留校的老师;当时我都吓得不会说话,还脚软差点就坐地上了;加上那个味道又大,弄得我头昏呀忍不住要吐,还好后面那个男孩子从后面扶着我,拉着我赶紧退出房间。我回头一看哦,那个男孩子也吓得脸都白了还一直发抖,我心想着自己至少是个学校职工,不能这么不顶事啊,就让那男孩子在楼梯过道口看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也啥都别碰;然后我自己跑下楼,就在二楼拐角遇到一个女老师,连忙向她拿了电话一边报警,一边让她赶紧喊人来,那个老师还不信呢,一定要跟着我上了三楼确认一下,她看到那个场景,直接都吓哭了;后面的事啊,你们就都知道了。】
姚剑辛看着毛威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他提出自己的疑问道【大姐,既然你们一靠近306,就闻到那么大味道,这楼里头住着的其他人怎么会没闻到,也没去查看一下?】宿管阿姨被问得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她摇着那一头这个年纪最喜爱的卷烫发,说道【哎哟,警察同志啊,我给你说这具体情况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本来也不住这儿,又不管这栋楼,你们说是吧;这个校内的情况你们自己也看到了,一到暑假,要是没由头留校,老师能走的早都回去啦。我们来的路上,和上楼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人;三楼的灯都没开,一层静悄悄的,好像整层人都走光啦。是有些个老师暑假留校,但楼上楼下隔着这么远,夏天又这么热,老楼本来就通风条件不好;换我要是住这里,路过了闻到什么味道,也认为是谁吃的东西馊了,要不然就是忘倒垃圾了,走还来不及呢,正常人谁没事会老往那方面去想啊。】
毛威小作一番安慰,又抛出一个问题作为结尾,说道【阿姨,您和这保安处长熟悉吗?还有房间里另一位死者,是位体育老师,您印象里平时见过吗?】宿管阿姨遇上这回事儿,除了回家,哪里还想着值班;被警方拉着没完没了的、一轮又一轮地问话,都捉急地想跺脚了,她草草说道【哎呀,认得认得;那保安处长我认得,我们宿管每学期开学都要求参加安全教育培训会啥的,就是他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