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云霓带领着一堆人走上街,按照之前登记的报名人员信息,挨家挨户拜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旁人,见了那阵仗,只以为是精武馆出门闹事。
王城尚文不尚武,所以刻板印象,一群精壮的武夫上街,还能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也觉得稀奇,一群男人都由一个女人引领着走,仔细一看,看到是那‘家喻户晓’的云府小娘帅云霓,因为猜不到她到底想做什么,所以又全都跟着她,想看看那云家小娘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来。
等最后帅云霓敲开第一家王姑娘家的大门时,开门的老伯都被门口的人群所震惊。
那开门老伯看了懵了好一阵才会过神,还未弄清是什么事,但看到是帅云霓,脸色忽变,像看到瘟神,急慌慌就想去关门。
帅云霓眼疾手快,一个左手立马就伸了过去,老伯关门虽急,但感受到关门时的一滞,又立马松了手。
因为关门夹了帅云霓的手,老伯略有歉意,这才缓和了脸色:“是你自己伸手太快,可别赖上我。”
“瞧您说的,这都小事,老伯今日避我如避瘟神,这是为何?”帅云霓刻意在老伯面前大动作的揉揉刚刚被夹的手,她来这里,也是学精了,讲话也学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老伯一脸窘色,王城最忌流言,虽然这几日的搜查闹得人心惶惶,但是毕竟没有明文公示,看着围着他家门口如此多人,他也不好明说自己不想惹麻烦。支支吾吾,眼神闪躲,“我们家近日有事,不便接客,你走吧。”
他一边回答,一边又急忙忙准备关门。
帅云霓一身牛劲,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一把死死拉住门,“可你听都没听我为何事而来,怎么就这么急着撵人呢?莫不是......”
她这番话一出,在场的百姓都开始交头接耳,是啊,听都没听是什么事,就算她帅云霓行事再荒唐,那也是云府的人,皇帝亲赏的人。如今就算乌泱泱带这么多人,但是从始至终也是以礼相待,怎么话都不让别人说完呢?
老伯见此,这才问她来此到底是为何事?
“今日武馆开门,此前晓春来我武馆报过名,今日却未见她人,怕出意外,所以我这才带了一队师傅来你们家,看看是否遇上麻烦,是否需要帮助。”帅云霓这话也是诚恳,也并无怪罪意,反倒是替晓春考虑。
老伯这才缓和了脸色,但竟握拳求饶起来,“帅小娘,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是清清白白的良民,我女儿不过是未出阁的女子,那再过不久是要择良婿婚嫁的,这若是成天在武馆出入,像什么话嘛!这全王城男子多的是,他们学武保家卫国,天经地义,为何帅小娘就非得来找我家春儿学武呢?一介女流学了武又能如何呢?就还请帅小娘放过我家春儿吧。”
老伯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纷纷表示理解:
“原来是帅小娘武馆一事,不过这大伯言之有理啊,未出阁的女子去学武,又上不了战场,又不出门抛头露面,那不就跟和尚买梳子一样,屁用没有。”
“可不是,云家倒反天罡接受了这样的新妇,可那是将军家啊,换做以前,战争打到最后,若是无人可上战场,那都是将军府的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牲畜用。”
“再说了,这世间怎么可能有男子喜欢自己的妻子成天耍拳弄刀的。你能喜欢?还是你能喜欢啊?”
“不不不,就别说我们了,云家的那位怕也不喜欢吧,不然她帅小娘嫁进去这么久,尽折腾些荒唐事,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小两口恩恩爱爱的传言。”
......
这世间,不论现在还是未来,都是谣言杀人,舆论焚心。
常喜有些听不下去,这些人竟然拿云寄山跟他们自己作比,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得上,念及此,愤懑不已,要不是小五拦着,怕是当街吵起来了。
“云娘,要不要我......”小五低声问道。
帅云霓轻轻一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挥挥手,压低了声音,“这些话毫无力量,伤害不了我。倒是老伯,你真的就认为你的晓春若不来我武馆学武,就真的能嫁去好人家吗?或者说,她那些往事若被新的夫家知道,若是新婿并非良人,出手殴打,晓春能自保吗?”
老伯一惊,晓春的往事可是秘密,随即才打了幌子,“原来帅小娘是为了我家小春的安危了,老夫在此多谢帅小娘了。远道而来皆是客,帅小娘不如进来饮几杯茶?”
众人见大结局竟是‘合家欢’,顿失去了趣味,驻足等着看热闹的也全部散去。
等进了屋,帅云霓这才见到晓春。
“晓春见过帅先生。”
帅云霓其实并不知道她,只是看名册时候,看到晓春二字后,身体本能就做出了反应,一些模糊的记忆涌向她的脑海,她并不知道那些记忆怎么回事,直到见到老伯,稀里糊涂说出那些话,这才知晓,这身体主人和晓春应是旧识。
如今见了,她交她先生,帅云霓就更确信了。况且,她身体的亲近的直觉比她率先做出反应,一把握住了晓春的手。
老伯看着二人亲近的样子,很是不解,“帅小娘和我家小春认识?”
“父亲糊涂啊,帅先生就是当年在家乡时,救我于宋宅的女娘,也是她点出了让我带着手艺上王城来谋生。”
听了晓春的话,帅云霓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才清晰的复现,原来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全是真实的记忆。
“怪不得帅小娘知晓你过往。”老伯惊叹,眯了眯眼,再仔细瞧了瞧帅云霓,这才拱手作揖道歉,“老夫老眼昏花,有眼无珠,先前是我唐突,还请帅先生莫要见怪。”
“无妨,我见晓春二字熟悉,也不敢确定就是当年旧交......误会解除了就好,我今日来,其实就是想问晓春,你是否愿意去我武馆学武?”
晓春欣喜,“我自是愿意的,帅先生今日来找我,怕是武馆生意不好,这几日城里关于你开武馆的流言太多了,是是非非,我父亲都将我禁足在家,更不要说别家女娘,这全王城的男子,又有哪个会愿意在一个女人手下学习呢?你不必多说,我自是愿意的。”
嘴上虽是这样说,但是眼神已经望向老伯。
老伯叹了口气,女儿在王城靠种花手艺立业,现在一切都重头再来,就差精挑细选,再选一门好人家嫁了,以后生儿育女,承欢膝下。
但恩人有难在前,往日恩情不可能不报,实难定夺。
帅云霓看出了老伯的疑虑,“那不如这样,我知你父亲忧心你的婚事,若你真心想学你就来,若你不想暴露身份,你就悄悄来,课后我差武馆的先生亲自暗送你回家,但若你不想,你只是为了还恩,那我就不必勉强,你们看如何?”
“如此便好!”晓春一脸兴奋应答。
她虽然不知道帅云霓为何转变如此之大,早年在南边家乡碰见帅云霓时,她就只是个闺塾先生,行走全国,教书育人,虽还是像今日这般路遇不平就会竭尽全力出手相助,但那会的她,虽然把自己从宋家手里救出来,但总是忧虑,行事及其低调,助人也是很少露面,没有今日这般有魄力,甚至能上台打擂,再到现在的开武馆。
老伯见恩人退了一步,自己也不好再拒绝,最后便跟晓春一同应下。
等送走帅云霓一伙人后,老伯问晓春,“那真的是你当年口中的帅先生吗?”
晓春一笑,“那不然知我往事的,还能是谁。”
老伯听后,沉默许久,只觉得今日眼前的这位小娘不像过去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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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云霓就这么按照名册上一路拜访了多家,最后靠着真诚终于拉到了学生,也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碰上了云寄山,但说来也怪,她走的方向跟云府方向是反的,云寄山下朝回家怎么可能碰上他们。
“你怎么在这?”帅云霓不解。
常喜倒是心明眼亮,在一旁笑着打趣,“怕不是有人早就跟着小娘走了一路了。”
云寄山被抓了个正着,一脸尴尬,幸亏帅云霓迟钝,一脸问号问常喜谁在跟着他们,小五在一旁疯狂咳嗽,这才替云寄山转移了注意力。
“上,你结束了吗?”云寄山本想叫她上车回家,上字一开口,一想到若是打断她的事,回去定不会安宁,又循例问了。
常喜瞧见云寄山的模样,觉得有趣,正如云老夫人所说,他总算是找着能治他的人了。虽然心有稍稍不甘,但常喜却也明白,云寄山从来都没把自己当成亲人以外的角色。
看着名册的帅云霓瞥了他一眼,“差不多了。刚刚已经结束最后一家了。”
“上车,回家。”
短短四个字,言简意赅。
回家二字被他讲的轻飘飘,但是这二字就如此这般的飘进她的心湖,起了波澜。
回家路上,小五察觉出了云寄山情绪的低落,“将军,今日朝堂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寄山回想起出宫前见到的那个女人,以及皇帝身边大公公说的话,心绪更加乱了。
“说起来,这么久了,我想起一件事来忘了给你们说。”帅云霓听小五提到朝堂,突然想起公主生辰那一日自己碰到的事,便一五一十讲给了云寄山听。
云寄山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听她讲话,心情真是起起伏伏,第一次进宫就听到如此重大的机密,但万幸,没暴露。
云寄山长舒一口气,缓缓道:“今日我见圣上身边多了个异邦女子,听圣上身边的大公公说,那女子本来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当年机缘巧合,听闻有一些占星卜卦的本事,于是公主就带进宫,放在了身边,可是不久前那女子却不巧被圣上看上,如此便蒙了恩,成了后宫的女人。”
帅云霓听得无语,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连妹妹身边的女人都不放过,男人还真是晦气,呸!”
她声音极小,但马车也不大,这一番吐槽全被云寄山和小五听了去。
云寄山皱眉,抬头看了她一眼,着急撇清,“我跟圣上可是不一样。”
小五还以为云寄山会发火,谁能料到他如此着急在帅云霓面前自证清白,一脸无奈摇头。
帅云霓撇嘴,表示不认同。
云寄山见她不说话,又继续说下去:“奇怪的是,圣上正值壮年,可今日我见他却身体大不如前,虽然告诉我说是感染了风寒才有咳嗽之症,但我观他面色发青,怕不仅仅风寒这事这么简单的。而且那女子一来,圣上便将我差走了,如此沉溺美色,实在可疑。”
“等等!”帅云霓像是发现了什么,“此前我听到那竹林的异邦男子在担心你军营死人一事,可最近王城监察史又在搜查什么,都说那监察史是林家的人,难道竹林的另一个男子是林相?或是他身边的人?”
她反应很快,云寄山深吸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她掌握了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的有用线索......